戳破此人虚伪虽是畅快,对那素未蒙面的顾琬也是有所助益,却是将她给张欧挽尊的提议掀翻。一个在这么多重臣面前还为自己狡辩,将错处推在女儿身上,都不敢自己承认的男人,品德当真不是一般的低劣众人很容易得出太常指责的很对未曾及时处置他的张欧着实眼瞎失职的结论与评价这样的结果既不讨好太常又很有可能得罪张欧她完全不应该做。
    可这‘不该做’的更深层含义
    其实是她将顾琬这个女孩的性命和有可能得罪张欧的后果放在天平上称量而后者的重量甚至都不需要思索便万倍重于前者从做官的角度上来说这当然没问题可从做人的角度来说呢?
    她的底线她过往的坚持正在悄然瓦解。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后退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所以不能退必须问。
    被问的顾侍御史不知自己正好撞到了枪口上他后背瞬间冷汗直流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是。”
    “那这就有意思了。”
    韩盈脸上多了几l分玩味:
    “宿申不过是个白身如今户籍严苛他能带人去往何处?私匿人口可是死罪离开本地那便是流氓野人天下之人皆可捕捉为奴为隶那宿申能自杀以全你女名誉也不是贪幕权势之辈不可能不告于她后果不论父命母情人伦孝道一个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的成年女子若只论情爱便抛弃一切冲着为奴的道路不肯回头……你不觉着有些说不过去么?”
    没想到吧私奔可是有极大门槛的!
    普通屁民根本承担不起私奔的代价后世理解的‘聘为妻奔为妾’并不只是对女性婚姻的控制而是对于一个私奔的‘无户籍人口’来说她除了成为不需要追究身份的妾之外是没有合法身份做妻的当然如果男人靠谱有担当还有能力的话搞来个合法身份仍然可以正经成婚为妻甚至不成婚男人能以妻子相待那也可以被周围人认作夫妻就是妻子身份经不起查验很容易发现获罪而已。
    在这方面汉国是有很多案例的。
    初年郡国林立中央与诸侯国之间并不互通几l乎可以理解为后世的两个国家在这种情况下成婚变成了跨国婚姻极为麻烦繁琐几l乎不可能成功。而当时中央要求迁族齐国的狱吏阑便出起来公务将人从齐地送往中央途中与所迁族中一女子南相爱但南必须要定居关中而狱吏阑完成任务又得返回齐地为了能在一起狱吏阑伪造了南的证件偷带着他反回齐地可惜两人在即将出函谷关时被发现了后续也都做了惩处被黥为城旦舂。
    狱吏阑本职还为齐国都城临淄的狱令史职位不低有减罪的资格而正常情况下来说普通人藏匿人口、引诱、奸三者被发现送到官府后皆是死刑而且还是死法不同的死刑如今虽有女子会耽于情爱的说法但‘东食西宿’也是出自这个时代无论是真的还是有人编排讥讽都说明世人眼中女人还未到为了情爱舍弃一切的地步当韩盈开始质问顾侍御史推卸责任的行径便立刻藏不住了。
    顾侍御史还在汗如雨下被糊弄的张欧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上官面前还敢狡辩!当真是品行低劣今日我便奏于陛下除了他的官职!”
    嗯……六百石以上官吏的直接罢免权只有皇帝和丞相有来着侍御史又算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处置上更有政治优待。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皇帝才不会卡这么一个官吏的罢免也就是说从此刻起顾侍御史就已经不是侍御史了。
    没人在意瘫软在地像是一条死狗的顾峦。
    都要请罪了承认自己严苛又如何?韩盈不会多问被太常指责的张欧说不定还会宽恕几l分只对他贬职能有个官身存着日后就还有机会现在——
    自作孽不可活吧。
    第343章 意外不断
    虽然史书上的确有很多人能够宦海起起伏伏数次,但能进入史书中的人,用‘人中龙凤’来形容仍旧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哪怕是被拉出来的反面教材,其成就和能力也是当时人再仰望也遥不可及的存在,顾峦和他们比恐怕连提鞋都不配,他罢官免职,再想起复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士农工商,从官吏沦为任人宰割的农夫,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好受啊。
    不过,他终究还是幸运的,因为他还保住了命,没被杖责流放什么的。
    就是顾峦此人可能并不想要这种幸运。
    但顾家其余人肯定很想要。
    封建社会以父为主,将此人的妻子儿女视作他的附属,一旦犯错,这些人必会牵连,沦为奴隶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其实张欧再加以严判,比如鞭笞、抄没家产,杖责都在合理范围内,不会有人质疑判罚严苛,反倒是他‘轻判’的选择,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是念在此事错在顾峦,而非顾琬等人身上,所以愿意给她/他们一条活路,还是看在她出声询问,为顾琬站台上?
    韩盈还不太确定,不过张欧并没有因为她出声询问,扰乱了之前的打算而生气,当然,他也不愿在这里多呆,告了声辞之后便转身往偏殿的方向离去,一秒没有都没有多留。
    此事略微被下了面子,可也只是下了面子而已,又不是官位不保,旁人也没必要为之战战兢兢,都还有事要做呢,他走了,剩下的人立马散去,各回各署,走了的三卿肯定没人管这顾峦,倒是京兆令丞好心了一把,将他扶起来劝慰藉了几句,防止此人发疯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