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韩盈正准备招募这样‘穷人’时,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于是暂且按耐住了招人。等燕武回来,细细询问过后,这才发觉问题。
    穷人,除了这些明面上有力气的男人,还有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维持生计的女人、老人和小孩,这群人不是挣扎在温饱线上,是挣扎在死亡边缘啊!
    大部分力气不如男人的女人,在用工旺季的时候,还能依靠给人缝补衣裳勉强混个温饱,但她们服务的对象都是穷人,能够支付的酬劳极少,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做不到攒下口粮过冬。
    不过,这群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不算多,难听点说,还算年轻的女人,早就在生活的逼迫下快速改嫁,而那些带着孩子被迫剩下来的寡妇,熬到绝路时,不是带着孩子走去人市,就是慢慢的等待饿死,而无人奉养的老人,更是只有等死了。
    韩盈眼神有些复杂。
    这部分挣扎在死亡线边缘的人不仅少,同时也极为的悄无生息,不管是在初来的时候,还是达到如今的地位,韩盈都没有在生活中看到过她/他们,于是潜意识里直接将他们遗忘,并直接视作了‘不存在’!
    这不是我傲慢,而是……我真的没有看到过她们。
    韩盈心情有些复杂,这是她社会经验不足的地方,但,这种事情若是细想,便让人开始脊背发凉了。
    毕竟,她怎么没有见到这些人而忽视了她/他们,选择陈泽,那上位者便是如何没有看到她,选择别人,甚至,牺牲她。
    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穷也要穷成陈泽,总得在上位者面前蹦哒的韩盈,按了按突突直跳太阳穴,对面前的燕武说道:
    “此事不急,燕武你过来,还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你去找周堂打听清楚,县里有多少户人家余粮不足三日的?”
    周堂,游侠曲弘的兄弟,曲弘有了韩盈的示意,现在已经跑去乡下的瓷坊看场子去了,但县里的集市他经营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放弃,所以交给了周堂继续照看。
    对方也是个老江湖,而且消息灵通,找他比找吏目更快打听清楚人数。
    而周堂果然不出所望,快速的给出了一份名单。
    县里毕竟人口不多,穷人更少,挣扎在生存线边缘的,加起来也就二十一位,而周直除了名单,还大致把这些人的情况都说了出来,韩盈按照这些人还有的劳动力,分别编入扫大街、看厕所、运垃圾的不同岗位上,就是再加上堆肥需要的人手,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十人。
    人数有些超了,韩盈也没办法,索性削低了工资,只给这些人最低保持温饱的口粮。
    “唔,这也不是坏事,穷人两件宝——破屋薄田,没人惦记,又脏又没收益的,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抢。”
    大致做好计划,韩盈便迅速动作起来,从医属拨钱垫粮款,买各类工具以及招人修厕所。
    她这边忙碌,燕武也没闲着,抓着周堂,按照他给的名单,挨家挨户的开始找人。
    天蒙蒙亮,丁糯就已经被冻醒。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找回知觉后,便迅速从满是鸡毛的被窝里钻出来,穿上家里唯一一件塞了细稻草和鸡毛的两层衣服,系紧腰带,蹲在灶台前,抖着手点燃了木柴。
    逐渐升起来的暖意,让床上的三个孩子主动开始向床头靠近好在床头和灶台口处砌了一尺高的土台不至于撞到家里仅剩的陶锅。
    来不及看孩子丁糯快步走到床尾摸索很快提出来个不算多大的布口袋它瘪的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也就是提起来后才微微显露出来里面好像还有那么一点东西。
    这是用来装碎糙米的袋子。
    看着布口袋只剩下一个小角好像还有点粮食丁糯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提着袋子走到锅边将里面仅剩的碎米全倒了进去又将口袋翻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把夹在缝隙里的那些米粒拍下来把袋子里所有的米全倒了个干净。
    只是就算是这样碎米仍没有填满锅底。
    这点吃的怎么够五个人分?
    床上听见动静的楮婆醒了过来她坐直身体看着丁糯满脸愁容的样子道:
    “是米不够了吧?拿我那个袋子抓四把米出来煮吧。”
    丁糯摇了摇头:“楮婆我怎么能动你的米?”
    她和楮婆没有婆媳关系只是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需要出去找工换取口粮可孩子太小没人照看楮婆是个穷缝妇年龄大了生活力不从心极其需要人搭把手今年的冬天好像比过往更加难熬在现实的压力下不得不并在一起生活而这种生活才过了三四个月她怎么能好意思全家厚着脸去吃对方的米?
    “都这种时候了还谈什么动不动?”
    “吃吧吃个半饱才能出去做活。”楮婆微微叹气
    她摆了摆手制止住丁糯的反驳:
    “入了冬就没多少人找我补衣裳就我存的这点米粮连柴都换不够前几天那场雪的时候我就该走了还能活到现在全靠你照应着还分什么你的米我的米?吃吧就算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啊。”
    楮婆边说着边从自己枕头下拿出来她的米袋同样瘪的很不过总算能看出里面有东西了。
    这米不多好在努力省省是能够让五个人再吃两天的。
    可现在大冬天的想找个活做简直难如登天她四五天只找到一次洗衣的活忙碌半天也就是拿到了三枚钱……两天的时间她真能赚出来大后天所吃的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