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云采奕的帮助下,许铭用一支螺丝刀,和一把小锤子,才将酒瓶打开了。
    云采奕拿出经年不用的高脚酒杯,一只只洗干净,擦干水渍,倒上了酒。
    顿时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多了红酒的香气,染上一张张笑容,每个人的眉眼都像浸了酒,还没喝,就开始有了醉意。
    五人落座,奶奶和陶美华将菜肴一盘盘端上桌,全是徽菜。
    餐桌正中间架起了一只小炭火炉,上面坐着一口大锅,是胡适一品锅,里面有九种菜肴,高汤熬制,荤素搭配。
    沈泊峤第一个举筷,挑起一筷塞进嘴里,又烫又贪嘴。
    小狗子一百万尾巴摇个不停,馋兮兮地盯着他,企望掉块肉下去,就归它了。
    奶奶笑着叫沈泊峤慢点,菜多,尽他吃。
    餐桌上,围绕胡适一品锅,周围摆满了菜,有鱼咬羊、红烧臭鳜鱼、清蒸葛根粉丸子、香菇蒸火腿、冬笋炖腊肉、剁椒毛豆腐等等。
    许铭和沈泊峤平时没少吃徽菜,可是云家的徽菜不一样,食材多数是自己家做的,正宗地道,也更干净卫生,味道也比饭店的自然鲜美,没有过多的食品添加剂。
    一顿饭,五个人吃得热热闹闹,笑声不断,还有很多饭桌之外的新年祝福,从四面八方通过手机源源不断地传输进来。
    尤其是许铭的手机,微信电话响个不停,他只好静音了。
    没多久,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云采奕扫了眼,看到上面来电显示的人名。
    是谢宛竹。
    许铭在和奶奶说话,没注意到手机,云采奕喊了他一声,许铭这才看过来,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和大家说了声“失陪”,去外面接听。
    接通那刻,许铭声音清冷地道了一声:“谢女士。”
    谢宛竹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对儿子说:“今天除夕,人不回来就算了,你连一声‘妈’也不愿意叫了吗?”
    许铭站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下,抬头看向天空,一枚眉月清凌凌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下,看遍人间烟火,却依然孤绝,冷傲。
    许铭沉默了两秒,反问:“你哪天道歉?”
    自从上次和陶美华谈话之后,许铭回去便和母亲打了电话,质问她当年找云采奕的事。
    谢宛竹说,她那么做,是因为不看好他们。
    而当时经她那么一搅,云采奕真的和儿子分手了,她签的那张支票也没有兑现,她觉得云采奕还算知进退,于是这几年,她对儿子也就瞒下了这件事,只字没提。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谢宛竹语气生硬:“我并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看,谢女士。”许铭黑眸幽戾地隐在阴影里,口吻极其冷静,又冰冷,“你高高在上,不懂得尊重他人,还如此顽固,不听劝告,我又拿什么尊重你?”
    “我是你妈!”谢宛竹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怒气上来,吼了一声,“我所有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好,你却为个女生对我冷言冷语,还要我给她道歉?”
    “你为了我好?”
    许铭往后面走了几步,离厨房更远一些,身影渐渐融于黑暗,“你要真是为了我好,就不应该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拆散我们。你伤害了她,也伤害了我,我现在只是要你给她道个歉,你却还要一错再错。”
    事情过去七年了,母亲的初衷和中间的细节他都不想再去细究,但是他和云采奕因为这件事冰封住了,而关键问题在他母亲身上,许铭希望母亲给云采奕道个歉,以此来挽救他的爱情,化解两个家庭的矛盾。
    可是谢宛竹对于当年的事,并不后悔。
    “许铭,一错再错的人是你。”谢宛竹觉得儿子疯魔了,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孩子,让自己的母亲放下尊严去道歉?
    她的颜面何存?
    谢宛竹劝说儿子,“全世界那么多女孩,你为什么偏偏看中她?你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行吗?”
    “怎么办呢?”许铭转身,看向明亮的厨房。
    那张映着灯火星芒的明媚笑容,无论过去多久,还是一眼就直击心底。
    那是他14岁便印在心头的朱砂痣。
    “我就是喜欢她。”
    男人的声音清冽,干净,置于黑暗中,似有一股奇异的穿透力,要劈开黑暗。
    谢宛竹揉了揉眉心,这句话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儿子说了,从她发现他在临大谈恋爱开始,他就这个态度。
    谢宛竹试图缓和气氛,摆出母亲的身份:“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你要去桃源县,我就让你去桃源县了。你想和她在一起,那就和她在一起,你想和她谈恋爱,那就和她谈恋爱,我全由着你了,还不好吗?但是就一条,你不能和她结婚,那是绝不可能的,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们许家的底线。”
    许铭一阵冷笑:“谢女士,是你姓许还是我姓许,许家的未来在我手上,我却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作主?”
    谢宛竹一时哑言,好一会才说:“我是你妈,婚姻大事你必须听我的,你别任性。”
    “就因为你是我妈,我才让你和云采奕道个歉就算了。”
    除夕的夜风吹来,夹杂厨房里的笑声,许铭的声音却沉在夜色里,冷凛凛的。
    他说,“今天是除夕,我不想吵架,可如果你非要逼我做决定,那我现在就做。”
    谢宛竹心一惊,连忙转移话题:“你爸爸该吃药了,我去喂他吃药。”
    许铭:“……”
    他抬起一只手掌按在主屋的外墙上,粗糙的水泥颗粒,在掌心划出尖锐的刺痛感,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谢宛竹见儿子没说话,知道丈夫这张牌见效了,抓住时机说:“你要不要和爸爸聊几句?”
    许铭隐忍住那份痛:“我晚点会给他打电话。”
    *
    挂了电话,许铭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昏淡光影里,他的眉间冷峭幽沉,渐渐走进亮光里,身上的阴影才渐渐退却。
    路过水池边,许铭开了水龙头,洗了个手。
    那冰凉的水冲刷在掌心,和水泥刺痛感不一样,是一种削薄的凉意钻营骨髓,从头顶凉到脚心的感觉,像心脏血液被截流了似的,同时大脑却异常清醒。
    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许铭洗了好一会,感觉这种感觉很爽。
    作者有话说:
    铭老板加油,冲冲冲,已经攻略进云家了
    第38章 他的暧昧心机
    ◎占据了他的第一次◎
    夜越来越浓, 年味也越来越浓。
    以往云家三个人的除夕,都是平平淡淡得就过去了,今儿这顿年夜饭, 因为有了许铭和沈泊峤,大家吃得欢乐又喜气。
    那瓶抽奖抽来的红酒,比想象中的好喝。
    五个人一人一杯,消灭完之后,沈泊峤大喊不过瘾, 要去买酒。
    奶奶拦住他,搬出一坛自己酿的米酒, 拍拍酒坛, 说:“我这个酒,你要是喝三碗不醉,你再去买。”
    沈泊峤听得稀奇,在大家怂恿下, 他换了装米饭的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
    酒香扑鼻, 沈泊峤先小口抿了一口,出乎意料地上头,又大喝一口,赞道:“太好喝了,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云采奕扬眉:“那当然,我从小喝这个酒长大的。”
    许铭深深看她一眼, 眸光深邃又直白:“难怪你酒量这么好。”
    云采奕被他眼神一灼, 上回撒酒疯的事飘然而至, 心也像被勾了下, 突突的。
    还好其他人心思都在米酒上, 都在聊米酒,没注意到她的反应。
    奶奶给大家全部换了碗,一个个满上,继续喝。
    *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桌上杯盘狼藉时,一坛米酒被喝掉了1/3,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红。
    奶奶笑沈泊峤酒量不行,沈泊峤认栽了,趴在桌上,一只手扶着碗,嘟囔说:“奶奶,我要在你们家住下,饭好吃,酒好喝,再没更好的地方可去了。”
    沈泊峤长得一表人才,谈吐不俗,不过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上心,和人相处也是浮于表面,轻易不与人交心。
    云采奕对这个老同学一点儿也不了解,今晚这顿饭吃下来,才知道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沈泊峤从小到大都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年,缺失亲情。
    今晚在云家,他享受到了奶奶的疼爱,感慨特别多,尤其喝了酒,情绪控制不住,变得多愁善感,像个孩子。
    奶奶坐在他旁边,拍着他的肩,哄着说:“那就留在我家,给我当孙子。”
    许铭神色也有几分微醺,闻言,对奶奶说:“奶奶你也收留我吧,我也留在你家,给你当孙子。”
    奶奶连连摆手,精神矍铄:“你别给我当孙子,你给我当孙女婿吧。”
    陶美华眯着眼,听见婆婆的话,皱了皱眉,喊了声:“妈。”
    不等她说话,云采奕先站起来,踢了踢许铭的椅子:“好了,饭都吃完了,走吧。”
    许铭抬眸,眼尾泛红:“你最无情。”
    “是啊,我最无情。”云采奕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一张鹅蛋脸在灯影下粉雕玉琢,将醉不醉的样子。
    她伸手去拉许铭的胳膊,企图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可许铭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由着她拉扯,衣袖被弄乱了,人就是纹丝不动。
    云采奕眼神虚晃,知道他藏着暗劲,越发地要和他较劲,两只手一起去掰扯他。
    可是她掰过来扯过去,使了蛮力,却在酒精的作用下,软绵绵的毫无用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云采奕气鼓鼓的,两边脸颊绯红如云,被许铭恼得不行。
    正要说话,许铭反手拉住她的胳膊,深邃的瞳仁里映着她的红颜,笑语如清风拂面:“想不想看烟花?”
    “哪有?”
    “我们等会儿去放。”
    云采奕迟钝几秒,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弯下腰盯在男人脸上看,看见他漆眸熠亮,不像说谎,心被烟花吸引住了,点点头,放开了人。
    许铭看着她笑。
    *
    不多一会,家门口空旷之地上,摆上了成排的烟花礼盒,附近的孩子们看到这儿要放烟花,全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