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渔想了想, 点头同意。
    毕竟, 根据里拉的说法, 本地的商队两个月来一趟, 算算日子,距离下一次经过柳镇,只有五日了。
    这五日倒还能够等得。
    这几日沈遥凌跟着里拉到处跑, 才知道大漠其实也并非寸草不生, 甚至在人们能够踏足的地方,别有一番美景。
    “这里的风很大, 沙丘都被吹往同一个方向,如果站在高山上往下看,就会看到我们的土地的纹路像是龙的鳞片,我们生长在龙的背上,这里是被祝福之地。”
    近侍替里拉翻译。
    里拉笑得很生动,面颊映着日光,被照得红彤彤的。
    沈遥凌在一点点地学习乌苏的语言。
    在风沙少、无战乱的季节,西域诸国是能够互通的,因此语言也相近。
    等到乌尔夺回了王冠, 就可以打开乌苏的关口,让他们去往前面的其它国家, 如果她能学会这种语言, 会方便很多。
    沙地上的草几乎长到沈遥凌的小腿, 沈遥凌蹲下来摸着草须。
    “它们怎么活下来的?”
    里拉比划了一些什么。
    沈遥凌只听懂两个词,水,盐。
    近侍翻译道:“沙漠的地下其实藏着很多水,但是这些水我们都用不了。”
    里拉指了指某个方向。
    沈遥凌站起身,顺着高处往下看,确实能看到远处有一块亮斑,在耀眼的日光下直晃眼。
    “那是湖泊,地下藏着很多这样的湖泊。”
    沈遥凌更加疑惑了。
    大漠之中,人们不是都绕水而居?为何远处那口湖泊旁荒无人烟。
    “湖中的水盐分太多,人喝不了,普通的植物也喝不了,只有这些野草和红柳树可以生长。”
    近侍折了一根树枝放到她手中。
    沈遥凌摩挲着枝干,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物,像是灰尘一般,用指腹擦一下,就会露出颜色偏深的枝条,接着过不了多久,又会再次被白色“灰尘”覆盖。
    这是这种红柳将盐分排出来的方式。
    沈遥凌心底忽地一个激灵。
    她记得,天地异变之后,大偃也出现了许多盐碱地,环境与这个很是相似,农作物被渴死烧死,种什么都活不下去,饥荒蔓延,疫病也随之而生。
    若是能用这种植物减少水中的盐分,又或者是用有相似的能吃的植物取代原有的粮食种类,就能大大减轻影响。
    沈遥凌擦了擦额角的汗:“我还想往前面再看看。”
    里拉的宅院中,其他几个人正无所事事。
    魏渔换上了乌苏人的衣裳躺在摇椅上,戴着顶勾花镂空的小帽子,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更加年轻,大漠之中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生嫩的男子,过路的女孩儿们都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看,窃窃笑着跑远。
    宁澹正把弄着一把匕首。
    这是乌苏特有的武器,刀头弯弯的,据说锻造时加入了萨迦的祝福力量,削铁如泥。
    大漠气候艰苦,为了寻找食物,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要去更远的地方,女子们也必须学会战斗,这把匕首的大小就很适合女子使用,小巧的手心也能抓得牢牢的。
    宁澹拿着挥舞了两下,想想觉得不对,放到地上把一边刀刃磨钝。
    “喂!”乌尔眼含怒气,“你在做什么。”
    这是一种传统的武器,这种行为是对这把刀的折辱。
    宁澹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怎么。”
    “放开那把刀。”乌尔怒声。
    “这是我买的。”宁澹站起来,抛起匕首,刀柄在空中旋转两圈,又稳稳落回手心。
    乌尔喉间滚过带着沉怒的咕哝声,脚步后撤拉开架势。
    “要打?”宁澹神色依旧冷淡如冰,站直了身子,“来。”
    魏渔坐起来高兴地看戏,院中正一片混乱,一人匆匆跑进来,冲进人群中禀报:“门外有人来。”
    宁澹和乌尔同时收回险些落到那人面上的掌风。
    “什么人?”
    “商人。”
    几人互看一眼。
    里拉和沈遥凌不在,乌尔扮成侍从模样,跟着打扮华丽、面色白嫩的魏渔走到前院。
    宁澹一身黑衣,大马金刀地在旁边的椅子随便落座,一条镶着红宝石的发带在额发下若隐若现,神色看起来极不好惹。
    来人牵着橐驼,一脸笑意,说几句话还要唱歌,唱完又鞠一躬。
    乌尔听完,转头看来:“他说他们是途经此地的商队,收到了里拉的信函,要他们帮忙带人领路去雷鸣城。”
    魏渔点点头:“信呢?”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乌尔。
    乌尔看过后,确认:“确实是里拉的火漆印。”
    魏渔疑惑:“但是按照里拉的预计,你们明日才会到这里。”
    商队领头的人摇头晃脑地唏嘘,大意是说,最近不太平,这一路上战火纷飞,他们赶时间,为了安全,有很多小村庄根本就没有去了,所以比预计要快些。
    乌尔转述,魏渔露出了然神色。
    “难怪。”
    对方又问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出发?如果再拖下去的话,他们原定的行程就赶不及了。
    按理说,应该先让里拉认人。
    但里拉和沈遥凌还没有回来,大漠茫茫,要去寻的话,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日了。
    魏渔愁眉苦脸地想了想,最终决定:“那好吧。宁镖头,备货。”
    宁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凶神恶煞的模样,站起来走出去。
    这一眼把前来的商人都给吓到了,战战兢兢地问:“他是您的侍卫吗?怎么敢对主子如此无礼?”
    魏渔笑笑,但语气听起来似乎又有些不满:“没办法,他本领高强,是用钱买不来的,自然心高气傲。”
    商人也跟着笑。
    魏渔拿出一袋白银放到他们手上:“这是给你们的辛苦费,等到了地方还会有更多酬劳。”
    数清楚数目,那些商人越发高兴,显然都觉得这笔买卖既轻松又划算。
    马棚边,宁澹指挥着人将货物拉出来。
    足足装满了五辆马车,每一块板子都被压得直往下坠。
    “哇!”
    一阵惊叹声从身后传来。
    宁澹转头,冷冷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异族少女。
    那少女打扮靓丽,看上去也是一副被宠爱长大的样子,她身上的服饰与商队的极为相似,大约也是商队里的人。
    宁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忙碌。
    少女走近,绕着车辆转了几圈,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手笔的生意,这一箱箱的货物在她眼里仿佛闪耀着金子的光芒,忍不住一直在感叹着什么。
    宁澹自然听不懂,嫌她碍事一般,走到了另一边去。
    少女紧跟着过来,这一处是马棚的角落,没有什么人,宁澹没有别的人可以看,也没有事情可以做,似乎只能看着她。
    少女叽里咕噜说的话,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激动和崇拜。
    她高兴地说着什么,上前一步,不慎踩到一块石头,崴了脚滑倒。
    大漠之中的人,穿着普遍偏向清凉,这一摔倒,少女的裙摆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线条柔美的大腿,流淌着蜜一样的肤色。
    宁澹眼眸微眯。
    少女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但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诱.惑。
    伸出手,牵住宁澹的衣摆,领口处开得更大了。
    再仔细一看,那裙子上的裂痕并不是摔出来的,而很显然是人为撕开的。
    宁澹似乎看懂了她的意图。
    曲起一条腿,半蹲下身,目光在人身上扫过。
    魏渔在屋中久等人不来,难免躁动,频频看向门外。
    商队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断地催促。
    “这位少爷,您家的侍从居然敢在这种重要的时候迟到,岂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吗?”
    魏渔左思右想,只得再次派人去催,好不容易带来一个车夫支支吾吾地说:“宁镖头和一个姑娘去了马棚里面,然后……然后就不见人了。”
    魏渔愕然。
    商队的人闻言,笑得暧昧。
    “是不是弥赛尔?她看上了你们的侍卫!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车夫干笑了两声。
    魏渔震惊过后,似乎也终于明白了过来那两个人现在可能在做些什么,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等他了!我们直接出发。”
    说罢气势汹汹地起身,乌尔跟在他身后。
    车夫模样的古印也点点头,转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