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当然不是。
    宁澹那之后便彻底清理了那些谣言,再也没人敢将他与喻家女儿扯在一处。
    但他记得沈遥凌是如何为此生气。
    宁澹张嘴,还未想清楚措辞,也根本还没搞清眼下的情形该如何解释,想要先道歉。
    而在这瞬间,已经避开他目光的沈遥凌慢慢地勾起唇角,露了个笑。
    她的笑容里,有理解,有包容,还有不打扰的心照不宣。
    宁澹心里突然一惊。
    王妃。不是。你误会了。
    他再要开口说话,已经来不及。
    沈遥凌已经伸长手臂,拉回推开的窗槛,严严实实地关上了窗,装作没看见过他。
    窗纸后,窈窕的人影彻底消失了。
    只留下宁澹坐在空旷透风的墙头,心里被灌进无数冷风,凉飕飕的。
    两道思绪在他脑海中来回拉扯打转,逼得头脑越发眩晕。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它们终于达成和解一般,渐渐安分。
    宁澹一点点地厘清。
    他应当已经年近四十。
    但又只有十八岁。
    他明明已经与沈遥凌成亲了。
    但好像又没有。
    ……
    宁澹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身躯中,有另一个人的灵魂。
    另一个宁澹。
    那个宁澹占了世上所有的好事,还在他面前炫耀,对着沈遥凌喊那种自己想也不敢想的称呼。
    他凭什么?
    宁澹嫉恨地想。
    他像个猪头。
    作者有话说:
    一个无关正文的小段子:
    小宁:我出钱,我修路,我干大好事,救救我!
    佛:赐你前世记忆。
    小宁:(吃醋尖叫)什么脏东西我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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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第 64 章
    ◎否则她要怎么割舍◎
    宁澹想不明白, 另一个“宁澹”凭何能够如此幸运。
    彻底厘清脑海中的思绪之后,宁澹终于明白过来,之前时时浮现于他脑海中的“幻象”不是预言, 而是另一个“宁澹”所亲身经历过的回忆。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现自己的另一段记忆, 也一时之间无法判定哪边的世界才是真实。
    但是对他而言, 另一段记忆中的宁澹就像是另一个人, 侵入了他的领域。
    残忍地告诉他, 他曾充满希冀的未来, 只是“别人”过去的一段虚影。
    他想要的一切,他未能拥有的一切,全都被“另一个人”占据着。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宁澹能够得到沈遥凌羞涩的笑容和精心准备的花笺, 而他只能得到一些碎片。
    凭什么那个人可以和沈遥凌一直长相厮守, 一起到三十岁、四十岁,而他十八岁刚识情爱就被沈遥凌抛下。
    他想不通那个人比他好在哪里。
    而与此同时, 另一种更复杂的酸涩和恼恨也从心腔深处升起来。
    “另一个人”也在指责他。
    记忆苏醒之后,宁澹才猛然地发现。
    他原本好好守了几十年的妻子,舒舒服服地过着日子。
    转眼间竟成了镜花水月,无影无踪了。
    晴天霹雳,谁受得了?
    回想起那些被冷待、被当面拒绝的经历,还有宁愿与旁人说笑也不愿看他一眼的沈遥凌,宁澹头皮发麻。
    这样的场面,没见过,以前从来没见过。
    宁澹仿佛一个刚回到家的人, 发现家里已经被拆得稀碎,只留下一堆烂摊子。
    心中自然怨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此处守家的这个十八岁的自己, 怎么什么也没守住, 简直无用。
    烂摊子?
    宁澹嘲讽而嫉恨地在心中大声质问。
    那你又做了什么?凭你在会仙节让沈遥凌在凄风苦雨中等了大半夜?凭你在匪人面前先护住了喻家女,对沈遥凌一个字的解释也没有?
    你都能跟沈遥凌成亲,我凭什么不能!
    越是深想越是焦躁,恨得想把谁砍个干净,却又不知该对谁动手。
    他不知道那个沈遥凌是怎么度过这一切的,她执迷不悟时,又受了多少委屈。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花笺上写了一句以期白首,写了一句相信,她便从没想过回头。
    宁澹想到回忆中那个遥远的沈遥凌。
    想着她经受的那些辛苦。
    浑身的血好似僵成了一块块的,又随即崩塌四分五裂。
    其实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感觉的。
    他知道了沈遥凌曾经吃的那些苦头后,即便是已经与她成婚了,也一直在担心恐惧着。
    若每个人心中有一道标尺,沈遥凌因他难受一次,对他的喜爱便退减一格。
    他总担心,沈遥凌究竟给他减了多少格了?
    他不敢问,沈遥凌也从没说过。
    时间一久,混在夫妻之间一些寻常摩擦里,没人去追究,似乎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宁澹心中涩然。
    胸中的另一个自己更恨不得手撕了他,嫉妒得张牙舞爪,仿佛恨他得了天大的好事,却不知珍惜。
    那你又珍惜了么?
    宁澹被逼急了,在心中反问。
    你以为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胸口如生了利爪,将跳动的心脏紧紧捏住缩成一团。
    ……是。
    这个世界里的沈遥凌的确是没吃那么多苦头。
    但他也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被沈遥凌扔下了,所以没有再让她伤心的机会。
    这样想来。
    沈遥凌的抛弃事实上早有预兆。
    她在印南山上逞强的笑容,写给他的故作凶蛮的信里透着的惧怕与慌张。
    他统统没有发现。
    宁澹想。
    这一世的他,和那一世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没有那一世那么好的运气罢了。
    那个宁澹一直被沈遥凌宠爱着,即便犯了错也没人惩罚,甚至没人追究。
    而他现在没能被分到这个特权。
    所以,他也没什么可怨怪的。
    他现在只是承受着他本该承受的一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