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夜之后,他们之间除了拍戏时的必要交流外,几乎没有过任何谈话和问候。
    贝季风垂下眼帘,自打来到云南后,楚沐明显沉默了许多。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待着,装模作样地翻阅着早就滚瓜烂熟的剧本。在旁人看来,他是在酝酿情绪,毕竟后半场的戏份中,苏正阳的心理戏复杂而矛盾,可贝季风却能感觉到,总有一道隐晦又张扬的视线,如灼灼烈火般凝固在自己的后背上。
    楚沐站起身。
    察觉到的那一刻,贝季风紧张地握住了扶手,下意识地将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回避的姿态拙劣又明显。恰在这时,叶佳铭跑了回来。
    “池宇宁学长、许越哥,还有郁夏姐也说和我们一起去。”
    “行。”贝季风点头同意,余光的所及之处,他看到楚沐顿住脚步,往别的方向走去了。
    贝季风不由松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叶佳铭的眼光很好。
    那家名叫“云间”的小酒吧很安静,拥有精致的装潢和惬意的氛围,来往的客人大多都是冲着驻唱乐团来的。听说主唱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他有着动人的沙哑嗓音和悠扬的歌喉——美食、美酒,加上好的音乐,任谁都会轻易地沉沦于其中。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叶佳铭几乎立刻提议第二天再来一趟,贝季风没有多加犹豫就同意了。他本质是个享受生活的人,在这靠近原始丛林的偏僻之地,确实没有多少放松的娱乐活动。
    哪怕不喝酒,只是吃上一顿晚餐,云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贝季风和叶佳铭从房外说笑着经过的时候,楚沐就靠在门后。小院落的隔音效果不似酒店,一丁点的响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当楼下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时,楚沐便立刻来到了门边。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最后,他只是贴着门板,静静地听着贝季风的声音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第二天收工后,在叶佳铭的广泛宣传下,去小酒吧的队伍明显壮大起来。剧组的化妆师、场记等等较为年轻的工作人员和群演都来了兴趣,而当池宇宁往民宿门口走来的时候,楚沐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跟在他的身后。
    贝季风听见身旁的叶佳铭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他奇怪地看向对方。
    叶佳铭压低了声音,几乎凑到贝季风的耳边,低语道,“就是没想到楚老师也会来参加集体活动,他在片场里看起来好高冷。”
    贝季风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地看了楚沐一眼。又一次,与对方凝望而来的深邃目光相交,贝季风很快移开视线,转向叶佳铭。
    “他不是这样的。”他说道。
    叶佳铭努努嘴,“可能是因为真的太漂亮了吧,反正看起来不好接近。”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往酒吧的方向漫步而去。
    贝季风在心中勾勒出楚沐无可挑剔的五官,叶佳铭的话倒也没错,只要他不笑,那张面孔就是只可远远欣赏而绝不会令人倍感亲切的高档艺术品。
    而来到云南之后,除了那些在戏里的或阴冷或凶恶的邪笑外,楚沐确实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怎么扬起唇角。
    “他在云南的戏份比较沉重,可能入戏深了。”贝季风对叶佳铭解释道,“在影视基地的时候,楚老师给我们做过饭,手艺挺好。”
    说到这里,贝季风弯起眉眼,温柔地笑开了。这副画面被走在后面的男人精准地捕捉到,楚沐的呼吸不由地一滞。而后,他看到走在贝季风身旁的男孩露出一个惊讶的生动表情。
    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吗?有活力、有朝气……楚沐垂下眼眸,淡淡地思考着,如果是的话,他也可以演。
    酒吧里,驻唱的乐团在舞台上唱着抒情歌曲。由于眼下只到饭点,除了剧组的人外,几乎没有别的客人,考虑到第二天还有繁重的拍摄工作,大部分人都只是点了软饮和晚餐。
    叶佳铭叫了一盘夏威夷披萨,打算分享着吃。不过,当贝季风看到馅料里满满的菠萝后,立时拒绝了他热情的好意,自顾自地吃着烩饭、喝着水果宾治。
    几个座位开外的地方,楚沐食指屈起,抵着唇,发出一声隐秘的轻笑,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眸也随之荡漾开一圈柔和的情绪。
    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十五岁的贝季风苦着一张脸,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意大利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吃放了菠萝的披萨,而他那四分之一的意大利情怀也绝不会允许他吃一口。
    楚沐想,或许贝季风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是仰仗着与他相处的那短暂的十个月的回忆,才一天、一天熬过来的。
    “我们没人点长岛冰茶。”池宇宁对送来鸡尾酒的服务员说道。
    后者带着亲切的笑,将酒杯轻轻放到楚沐的跟前,“这是我们老板送的。”说完,他将一张便签纸贴到了玻璃杯上,恭敬地退开。
    同坐一桌的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舞台,只见坐在麦克风前的男人冲他们抛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媚眼。
    不得不说,这位主唱兼老板其实长得不错,是足以能凭借外貌就在娱乐圈中混得风生水起的水平。
    叶佳铭不嫌事大地吹了声起哄的口哨,“我们楚老师真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