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一句话的功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殷姝身上。
    “殷姝。”
    姜泠月挑眉,只叫了一声,视作警醒。
    寂寥的黑夜仍是漫长,然一望无际的浓稠似散开丝丝的光亮。
    殷姝紧紧抿着?唇钉在?原地。
    她不知该怎么?办,她想朝他靠拢,脚却如压了千斤重挪不动半分。
    所?有人?都在?等她做出最后的决策,电光火石间,她望进姜宴卿的眼底。
    那是如泓卷着?涡轮的寒潭,勾魂吸魄的诱他。
    心念一动,殷姝迈出了脚尖,却骤时想起眼下已是风口浪尖,穷途末路。
    她眸光流转,慌措一巡四周,尽是长公主的护卫。
    龙骨形的船体之上,收尾盘踞的乌泱泱一片。
    他若自己跑还?能有一线生机的。
    犹豫间,只闻姜宴卿忽地笑了,半晌,游离过少女冷得颤颤发抖的身子,却又只是无奈吐了口气。
    眨眼间,所?有的情绪早已被浓浓的狠戾代替,神情冰寒覆霜。
    “记着?这次,孤会罚你。”
    他旁若无人?的朝少女牵唇,眸底是对?颤怜猎物势在?必得的恣睢和侵略。
    “哈哈哈哈哈,”姜泠月似如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笑得有些?刺耳,“姜宴卿,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
    话音落下,围成团的护卫握紧手中刀剑,如开弓拉满的剑,蓄势待发。
    他无视姜泠月的狰狞面色,目光如一只囚着?视线中的纤细娇躯。
    殷姝不知道他露出这般的笑是又在?酝酿什么?,但直觉绝不是好事情。
    煞白的脸已是毫无血色,她强撑着?发颤的身子不敢有任何动作。
    无人?看见,男子搭在?剑柄上的手暗自比划一手势,数米之外的一名护卫见状随即领命,一咬牙将手中拉满的弦放手。
    骤时间,划破沉寂的厉箭呼啸一声鸣响,似如破秋风的气势迅猛往前扎。
    殷姝心跳都停了,她眼睁睁看着?那箭狠狠扎进了姜宴卿体内。
    黑夜仍是漫长,迸溅的血珠连成一片。
    “姜宴卿!”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扑通”落水的震音,男子的身形因箭的惯性往后仰。
    “姜宴卿——”
    殷姝扑到护板栏杆,只来得及看见被激烈荡开的一圈又一圈巨大的水花波浪。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她下意识抬脚,却被后面追上来的姜泠月摁住了肩膀,而后脖颈一酸痛,失去?了意识。
    “吃里扒外的东西!”
    心腹眼神一乜,连拱手上前补问道:“殿下,可要下水追?”
    “哈哈哈哈。”姜泠月压抑的声线透出几分狰狞的病态,“追什么??姜宴卿身中剧毒,又身中一箭坠进这江。便?是有大罗神仙也难救!”
    她往底下一望,湍急的大江很快将方才的一切掩饰。
    似想起什么?,默了半晌,又道:“姜宴卿生性狡诈,虽本宫不想承认,那小子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带人?下去?捞,不管活的死的,本宫只要一具尸/体!”
    “是!”护卫领命,连带着?几个善水性的人?褪去?身上的甲胄,跳入江中。
    遥远的东方天际,破开的光亮愈来愈多,姜泠月视线落在?晕厥过去?的殷姝身上。
    “带下去?。”
    *
    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底,殷姝自梦魇中惊醒,看见满室的光明。
    已经天亮了。
    姜宴卿……
    想到此,殷姝心一紧,白着?脸连翻身下榻,手抚在?门把?上却如何也打不开,铁链声“哐啷”作响。
    ——她被锁了!
    透过门的缝隙,她看见端着?托盘朝这走近的两?个侍女。
    殷姝蝶翼一颤,遏制住脚步声又躺回了方才的榻上。
    这仍是和姜宴卿一同宿过的那身榻,可底下的被褥硬了,纱幔垂帘也不知被何人?胡乱拉扯糟蹋在?榻角,就连置在?矮几上的香炉也被一脚踹翻,香灰碎了一地。
    殷姝想着?姜宴卿,默默流着?泪,听着?外头的动静。
    “两?位大人?,长公主派我等来为小督主送饭。”
    说罢,自觉将手中的托盘呈上,以供两?人?检查。
    守卫警惕查过一番,这才开锁放行。
    两?个小侍女进来,只敢盯着?地板。
    她们?知这居室弥乱,也为长公主亲手所?致,没得命令自然不敢擅自收拾。
    见塌上没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将手中乘的饭菜放下,又噤声自行离去?。
    殷姝屏声听着?所?有的动静,大抵猜出这一切都是长公主授意。
    现在?最严重的是,姜宴卿怎么?样了?
    想到此,殷姝又是鼻头一涩,泪水大颗大颗止不住的往下滚。
    他中了毒,又中了一箭,掉入江中可如何是好?!
    是生是死……什么?都不知道。
    殷姝想坚强一些?,呜咽着?咬手腕止住哭声,可最后将手咬的通红发紫也没忍住。
    她开始后悔,又思索他当真死了……
    若自己当时没有犹豫,全心全意愿意靠拢他,兴许那箭将不会再那时发出来,也不会在?那时中箭。
    可后悔这些?,已是无用,寝居唯一的门锁得严实,外头又矗着?两?个守卫,她是插翅难飞了。
    太阳东升西移,自门缝射进的光亮愈来愈暗,最后收进最后一抹余辉。
    屋里陷入彻底的黑暗,殷姝蜷在?塌上与墨色融为一体,不知捱过多久,姜泠月似终于得空想起这船舱下的一处居室还?关?着?她一个“女儿?”。
    禁闭多时的门扉再次被打开,侍女提着?红彤的灯进来,殷姝久处黑暗,一时间有些?刺眼。
    率先适应下来的,是对?姜泠月身上的馥郁香气。
    而今迷蒙中的一瞥,倒真发现美人?华贵清丽的脸上与自己略有一分的相似。
    时至现在?,殷姝仍无法?相信自己当真是她的女儿?。
    “傻了?”
    姜泠月晃着?腰肢走近,看着?榻间缩作一团的细弱身影,不知是美人?垂泪、眼眶红肿给的震撼太大,还?是作为母亲的最后一丝怜爱。她继续道。
    “你与太子亲近的日子久,一时之间难以割舍也在?情理?之中。”
    “但本宫不希望看到为男人?哭的模样。男人?,便?该是可弃之如弊的玩/物,若是背叛了,杀了便?是。”
    殷姝未仔细听她说的什么?,但那句“杀了便?是”或多或少都给她的心房一丝震撼。
    她吸了吸鼻子,沙哑至极的嗓子听不出情绪起伏,“他找到了吗?”
    姜泠月看她一阵,道:“这无需你多担心,你身子虚弱,好生养着?便?是。三日后,咱便?可归京。”
    “……”
    殷姝没说话,自知她现在?就是一块鱼,不小心扑腾到了岸上,任她折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忽地,门口有人?来报,“殿下,船底不知为何破开一个豁口,水止不住的往里漫!”
    “好端端的,怎会破口?”
    小厮略有一丝慌乱,连道:“殿下,那水来势汹汹,水漫进来,届时船毁沉底,无一幸免啊!”
    “慌什么??”
    姜泠月微一蹙眉,处变不惊道:“附近有个渡口,抓紧时间赶过去?。抵岸下船,乘车回宫。”
    她瞥过殷姝一眼,抿着?唇离了屋子,铁链“哐啷”作响,再次被锁上。
    两?人?的声线陆陆续续传了进来。
    “殿下,怕是来不及了,豁口越来越大……”
    后面的,殷姝听不见了,不知过去?多久,却能听见外面一些?嘈杂的脚步声。
    惊慌失措,纷乱如炸开了锅。
    她视线无意瞥过地板,竟隐隐看见浸出了暗色的痕迹。
    忽地,紧锁的门扉传来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声响令殷姝随之一抖,止不住瑟缩往里处躲。
    默了一戏的功夫,“啪”的一声木门直直破开大个豁口。
    一道高?大的阴翳立在?背光处。
    看清人?的那一刹那,殷姝眼底的泪又是大颗大颗无声的往下淌。
    眼睛早已被哭得干涩发疼,可她如何也忍不住胸腔翻天的涩意。
    沉稳的脚步声朝自己逼来,其实隔了也不过一日罢了,然发生的事情太多,如过了三秋般遥远。
    殷姝胡乱抬手,想将水雾迷蒙的视线清晰,可无论怎么?擦,眼睛没看清,手上倒是愈来愈湿。
    她索性也便?不擦了,手脚并用朝人?扑过去?。
    还?没靠拢,被狂悍的力道一捞紧紧摁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