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丙南杵在原地还不走,云越又无奈道,“主公说了,将士打仗更需要力气。”
    “说起辛苦,还是主公最辛苦。整天在大帐里苦思对敌之策。”
    “你若不吃,就给别人,我还有事。”云越显得略不耐烦道。
    说罢他就把粥硬塞给了丙南,踏着雪快步回帐。
    丙南默默地看向他的背影,阴沉的天空下,中军大帐前积了一尺厚的雪,云越掀开厚重的帐帘时,隐隐可以看到里头跃动的烛火。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想象着那烛火下清寒的身形,苍白如削的脸容……
    然后他一咬牙转过身,回到自己营寨,当即召集了十几个士兵,“走!跟我去征粮!”
    当天傍晚,一碗香喷喷的粟米饭,白面馒头,还有一碟腊肉干放在了案台上。
    “怎么回事?”萧暥惊讶道,
    “哦,丙南带了十几个人去征粮了。”云越随口道。
    萧暥眸光一沉:“让他来见我。”
    ***
    “主公。”丙南憨笑着一进帐,就发现气氛不对。
    桌案上放着已经凉了的饭菜,笑容顿时在他脸上僵住了。
    “征粮?向谁?”萧暥劈头就问。
    “额……广衍附近村庄的百姓。”丙南如实道。
    “征?还是抢?”萧暥眸光犀利。
    丙南顶不住剧烈的压力低下头来,嗡声道:“主公,我、我就是借,打胜仗了再给他们还回去……”
    “云越,骚扰劫掠百姓,该当何罪!”
    “主公……”
    “说!”
    “其罪当诛。”云越小声道。
    “主公?”丙南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押下去!”
    “主公,丙南此次犯了军法,我也有责任,请主公一并责罚!”云越说完下跪道。
    “主公,丙南是为了让大家吃饱饭好打仗!”
    “主公,请饶了丙南将军罢!”
    帐下将士闻讯而来,纷纷求情道。
    萧暥冷道,“你们都要违背军法吗?”
    “主公,大敌当前,不宜斩将,还请主公给丙南将军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在众人的求情下,萧暥最终目光落到了丙南身上。
    “丙南,你抢掠百姓粮秣,依照军法本应该处斩,本将念你初犯,且为军情所迫,杖责八十军棍!”
    “主公!”众将色变道。八十军棍打下去,再结实的汉子也只剩半条命了。
    萧暥一抬手。
    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接着,丙南被押解了下去。剥去上衣,漫天大雪中,赤膊趴在一条长案上,右肩上的箭伤狰狞。
    军令官在旁边计数,“一!”
    “扑!”结实的木棍打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在丙南黝黑的脊背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二!”
    “三!”
    ……
    周围传来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不到十棍,丙南肌肉厚实的背部已经皮开肉绽。丙南牙都要咬出了血,愣是不吭一声。
    “十一!”
    “十二!”
    ……
    “主公,别打了!”众将士纷纷跪地求情,“丙南将军有伤在身,再打下去怕是支撑不住啊!”
    “没事,我扛得住!”丙南咬紧牙关硬撑起身道,背后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萧暥看了他一眼,冷漠地一甩披风转身进帐。
    外头传来军令官军令无情的计数声:“三十!三十一!”
    ……
    等到八十军棍打完,丙南被众将士抬回营帐,后背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
    军帐中,裨将张凤皱着眉头替他擦着药,看着那血糊拉茬的背脊颇是不忍睹目,忍不住轻声道:“主公下手未免狠了点。将军只是向百姓借粮……”
    “有、有水吗?”丙南声音沙哑道。
    “哦,有,我去倒。”张凤赶紧站起身,倒来了一杯水,送到丙南破裂的唇边。
    丙南却没有喝,颤抖的手忽然一把抓住了张凤的手腕,水微微泼洒出来。
    “将军,你这是……”张凤道。
    丙南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我想让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
    广衍城,
    入夜时分,城头的哨卒正在换岗。
    就在这时,只听城外浓重的暮色中传来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仿佛一点流星穿过夜色抛空而来,正好钉在了城楼上的椽柱上。
    “什么人?”
    “敌袭!”
    低沉的号角声正要吹响。
    “等等,这好像钉着什么东西。”一名当值的军官一路小跑上城楼,走近椽柱,道:“火把来!”
    立即有士卒递上了一支松脂火把。
    火光闪烁中,他霍然拔出箭矢,目光一凝,“有文书?”
    ***
    郡府大堂上,北宫达正在和众人议事。
    钟纬捋须道:“传闻萧暥强征了广衍附近郡县百姓的粮食充作军粮,上将军这断其粮道,使其自损自乱之计恐怕要落空了……”
    就在他话音未落,
    “报——”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城门小校一路小跑到门口,咚地一声单膝跪地,双手将手中的羽箭举过头顶。
    “报主公,有人将此书射上城楼。”
    北宫达眸光一沉,道:“呈上来。”
    立即有侍从从小校手中接过羽箭,呈于北宫达案前。
    北宫达解下绑在羽箭上的绢帛,一目十行看罢,霍然一掌拍在桌案上:“好!真乃天助我也!萧暥帐下的都尉丙南私自向百姓征粮,被萧暥打了八十军棍,差点处斩。”
    他将书信交给一边的钟纬传阅,一边道:“此人欲为内应,与本公约定,本月下旬他寻机打开营门,入夜举火为号,内外夹击,必能大破萧暥!哈哈哈!”
    “诸位怎么看啊?”
    左袭目光森然道,“既然有人愿做内应,自然求之不得。”
    第458章 决战
    入夜,雪停了,一轮寒月照着茫茫雪原。朔风呼啸,卷起雪沫飞扬。
    城南的一片密林里,积雪压弯了树枝。密林中默默地矗立着一支无声的军队,人衔枚,马摘辔。
    “将军,你看!”部将蒋祎一指前方道。
    只见惨淡的月光下,辕门上一盏风灯幽幽地左右各晃动了三下。随即营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左袭激动地一夹马腹:“丙南已经得手!随我出击!”
    随即,他一马当先地冲入营中,他身后,五千铁骑组成一股洪流涌入敞开的大营中。
    月光照着积雪,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中军大帐里依旧亮着灯火。
    “冲进去,活捉萧暥!”左袭大喝一声,引刀向前。
    话音刚落,一声隐隐的尖啸划破长空,他赫然抬头看去,就见一支火箭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光,照亮了白茫茫的雪地。
    茫茫雪地上,无数的士兵如鬼魅般从营帐后冒了出来。冰冷的箭镞密密麻麻地对准了他们。
    “不好!有埋伏!”左袭一勒马缰,“撤!”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第一波密集如蝗的箭已经凌空泼洒下来。
    霎时间就有百余名毫无防备的北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就在左袭手忙脚乱的格挡之际,激烈的杀伐声从东南西北四面同时响起。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