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皓吓得瘫软在地。
    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萧暥将长剑入鞘,往桌案上一搁,“世子,该算账了。”
    ***
    马孚投降,北宫皓被擒。黄龙城的中枢指挥系统彻底瘫痪。不过城中的数千余守军不愧是熊豹营的精锐,这种情况下,还能组织起短暂的抵抗。
    最终让他们绝望的直到大雨浇灭了烽火,却久久等不到城外援军的接应。
    徐放跑了,他远远地勒马眺望了一眼黄龙城头的火光刀影,带着他的残部跑了。
    天黑雨大,萧暥下令伏虎和狍子收兵回城。
    在控制了黄龙城后,萧暥立即下令整顿城防,救治伤员,安抚百姓,一直忙到半夜,累得精疲力竭,胸前旧疾隐隐作痛,才刚喝上一口热羹汤,门外廊上就传来了狍子的粗嗓门。
    “你谁啊?大统领是你想见就见的?去去去!”
    云越皱了下眉,狍子这蠢货连打发个人都不会,还吠那么大声,生怕萧暥听不见吗?
    他立即道:“我去看看。”
    “且慢。”萧暥撑起身,深夜来访,说不定有要紧事。
    门一开,他还没瞧见人,正要问狍子,忽觉腰间一坠,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低头就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矮个子,衣着富贵,像一颗披金带银的土豆。
    “康远侯?”萧暥一诧。
    康远侯劫后余生,又听到他声音,激动地抱住他哇地一声哭了。
    萧暥:……
    云越斜靠着门廊睨道,“听闻侯爷哭声嘹亮,看来并无大碍,主公可以放心了。”
    康远侯抽泣:“让云副将见笑了,呜……”
    萧暥表示:行了行了,少说几句,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他温声道:“侯爷是性情中人。”
    康远侯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此番如果不是他大意,被北宫皓劫到黄龙城,黄龙城也不会落入敌手,萧暥也不用从大梁赶来。
    云越道:“但凡侯爷别吝惜钱财,多雇几个护卫,也没有今日之祸。下次侯爷若被劫到塞外,主公还追去救你吗?”
    康远侯惭愧无比,涕泪交加:“是我拖累主公了。呜……”
    萧暥弯下腰宽慰他:“没事了哈。”
    他的嗓音低柔,还带着一丝黯哑的倦态,康远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今后请求主公驻兵保护康远城。”
    云越见康远侯抽抽搭搭还没完没了, “主公日夜兼程,三天三夜没合过眼。”
    康远侯立马反应过来,当即表示主公早点休息,这辈子跟定你了。
    没等他说完,云越呯地关上了门。
    萧暥眼见着一小片布料被尴尬地夹在门隙里,然后又悉悉嗦嗦抖了两下,才抽离出去。
    萧暥:……
    他看向云越,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这孩子其他都好,就是待人刻薄了点。不但是对康远侯,云越以往对魏瑄、曹璋都是这样,甚至对他手下的兵将都鲜有青眼,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萧暥虽然很累了,但这个问题还是得和他谈谈,这脾气不改改,怕他以后媳妇都找不着。
    “云越啊。”他的话才刚起个头,云越已经乖巧地绕到他身后,手法娴熟地给他揉按起来。
    萧暥:唔,舒服。
    谁说他找不到媳妇的,就凭这手艺……
    大概是云越的手艺太好,再加上萧暥几天几夜都没睡觉,疲累到了极点,一顿饭还没吃完,竟靠着云越睡着了。他偏着头,脸贴在云越手背上都毫无自觉。
    云越只感到触手清润细滑,心中跟着不可遏止地一颤,迟疑了片刻,才悄悄抬起手,顺着眉梢脸颊,细细地抚过那光洁的肌肤……
    窗外,夜雨飘摇,拂落了枝头的桃花,如心事簌簌落了一片。
    ……
    黑云压城的夜,黄龙城上,一队巡逻的士兵正在顶风冒雨地巡逻。
    黑暗中,一道闪电劈下,雪白的电光照亮了城墙。
    只见几条黑影在雨幕中悄无声息地闪出,如蛇一般潜行,沿着陡峭的城墙边急掠而去,雨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散开。
    “什么人!”百夫长骤然拔刀,“拿下!”
    紧接着数个飞鹰爪深深嵌入城墙里,凌空铁索嗖地荡开,等士兵们冲到城墙边,那几道影子早已急速降下了陡峭的城墙,消失在黑夜里。
    只剩下漫天大雨,呼啸地狂风掠过旷野,压到一片萋萋青草。
    “弓弩手!”百夫长大喝一声。
    数十名弓箭手林立城头,城墙上密集如蝗的箭雨泼洒而下。
    第373章 断袖
    窗外夜雨声繁,帐栊间,萧暥眉心微蹙,看得出睡得却并不踏实,睡梦中手还轻轻挣动几下。
    云越知道他在找他的剑,多年来辗转沙场,枕剑而眠已成了习惯。
    “主公。”云越在榻边坐下,轻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
    年少时桃李春风间的一见,便踏上了刀光剑影的一生,在这乱世风雨中,追随他,守护他,当他手中之剑。
    雨声绵绵,夜色慢而悠长。
    帐栊间烛火莹莹,长睫如落羽般在眼睑下挑出一弯淡淡的虚影,难得一见的清宁与柔和。
    戎马倥偬间,落花风雨处,他从军以前读过的很多诗,此刻倏然从心底浮起,却又无一可以描摹此时的心境。
    等到明朝天一亮,又只余下孤城万里,铁马金戈了。
    他悄然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娴静的睡容,直到那温软的唇近在咫尺,气息相闻,他就像一只振翅的蝴蝶,若即若离地徘徊在破晓凌霜的寒梅前。
    无声更胜有声,便是沉默也自惊心。不知不觉,他的掌心却紧张地沁出了汗。
    睡梦中,萧暥恍惚觉得干净清爽的气息笼罩了他。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云越一惊,倏地直起身,迅速而轻快走出去。
    门一开,狍子就嚷嚷着往里挤,“大统领睡了没?我有要紧事!”
    云越一把将他耸了出去,“何事?”
    用劲过大,狍子没防备竟被掀在了地上,摔得有点懵,一时摸不着头脑,“云副将,你脸怎么红了?”
    廊下昏暗的光线中,云越白皙的脸上泛着薄红,如雪映桃花,分外好看。他面皮薄,一点情绪波动都会浮现在脸上。
    狍子猛然明白过来,“那啥?我是不是坏兄弟好事了?”
    他拍拍屁股爬起来,不识相地往里张望,“我看他刚才就精神气儿不大好,没事吧?悠着点,别只顾着快活……”
    一阵冷风刮过,云越呯地关上门,差点把狍子脑袋夹掉。
    薄怒染上双颊,“闭嘴!”
    他心有余悸摸了摸,幸好耳朵还在,赶紧道:“我这不关心主公嘛,刚才城墙上有几个刺客来着。”
    云越顿时神色一沉:“可曾擒获?”
    “兄弟们还想跟他们干一场,结果那些孙子怂了,带了飞鹰爪,从城头上跳下去了,兄弟们在城楼上射了箭,下面黑漆漆的,雨又大,看不清楚,让他们给跑了。”
    云越心中一紧,莫非是徐放的铁鹞卫杀个回马枪,潜入城中,要劫走北宫皓?
    他立即问:“北宫皓何在?”
    “还在牢里蹲着。”
    “我去看看。”话刚出口,他回头看了眼寝居,该不会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吧?于是转而问,“他怎么样了?”
    狍子道:“嚎大半夜了,说他家老爷子是个什么猴来着,得罪不起。”
    “传令下去,严加看守。”云越说罢转过身,门再次合上。
    狍子扒着门缝间最后一丝亮光, “那个”
    云越不耐烦:“还有何事?”
    狍子使劲趁机往里瞅,“我来问问大统领要不要追?”
    “不必了。”云越断然道,
    天黑雨大,还要提防徐放诱敌之计。
    ***
    清早,朦胧的曦光照进帐栊,萧暥睡眼惺忪地醒来,就见云越正伏在他榻边打睡着了,眼下还有淡淡的淤青。
    萧暥愣了下,这孩子不会在这里睡了一晚上罢?看把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他不忍吵醒云越,就想悄悄起身,忽然发现衣袖还被压住了。
    萧暥:……
    他轻轻抽了抽,没抽动,压得还挺实的。
    萧暥没辙了,左右环顾,就看到了案头的剑,所以,挥剑断……袖?
    萧暥眉心跳了跳。
    靠,不行,绝对不行!他没有那种癖好!
    这个世界或许还没有断袖之癖这个典故,不能打他这里出来。头可断,袖不可断,宁折不弯的嗷!
    更何况还是和他的副将,禽兽啊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