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一剑荡开那铜面人,对那士兵遥遥喊道,“回寨告诉夫人,让他等等,本大头领先把这里收拾了!”
    赶紧给我回去报信!讨救兵啊!
    铜面人眼神顿时阴郁:“你还有夫人?”
    萧暥一挑眉,“压寨夫人,我抢的!”
    铜面人闻言眼中忽然燃起愠怒,二话不说,纵马横刀扫来。
    这一次萧暥发现和一开始的下手无比冷静不同,此刻这铜面人丝毫不控制自己的情绪,招式也变得霸道起来。
    萧暥虽然力竭,但身如雨燕,剑走龙蛇,敏捷地避过攻击,每次反击都看准时机,绝不白费力气,必然要让那铜面人措手不及。
    这样堪堪地过了几招,那铜面人眼中竟似闪烁着火星。好像冰封一冬的热血都沸腾起来,积郁已久的愤懑也全都爆发出来了。实在是痛快!
    雨越下越大,萧暥浑身冰冷,左手抚胸,已觉吐息艰难。
    他正想如何摆脱这缠斗的局面率队突出重围时,忽然瞥见远处的原野上似乎有火光闪烁。
    可他还来不及看仔细,忽然黑暗中□□的战马就被狠狠撞了一下,紧接着那铜面人身形一展,如同巨鹰掠食般腾空而起,一股大力将他掀翻在地。
    萧暥的后背重重撞上泥地,浑身骨头都痛,他咽下一口血,怎么觉得这人跟他有仇,还是八辈子的仇!
    紧接着那人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按住了他的手腕。
    萧暥浑身湿透,躺在冰冷湿滑的野外,漫天的大雨往脸上身上直浇,他被雨水呛到肺里呼吸困难,一双隽妙的眼睛也变得迷离妩媚,楚楚盈人,那铜面人骤一失神,抬手就要去揭他蒙面的黑布。
    就在这时,身下的大地传来马蹄震动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什么人?!
    那铜面人吃惊循声望去,只见黑暗的原野上,一队骑兵如一支利箭,离弦般飞驰而来。
    火光映照下,为首的那人一身猎装劲甲,面如冰霜,正是魏西陵。
    他们推进的速度极快,一入阵,就立即分开成几股,如一把把锐利的尖刀从各个方向切入。
    此时魏西陵此时毫不恋战,黑夜里,乱军中,他似乎在焦急寻找着。
    萧暥趁此机会,提膝朝着铜面人的腹部软肋狠狠撞去。
    他当然不能让魏西陵看到他被压着咯!
    周围的变故发生的太快,那铜面人猝不及防一个吃痛,萧暥见机腰身一挺,就地一滚,脱离了控制,“西陵!”
    他此时当然不能喊将军,会暴露身份。
    魏西陵心中一震,立即将拨转马头,风驰电掣一般,一把抓住萧暥的手,将他拽上了马背。
    *** *** ***
    突出重围后,萧暥已经是筋疲力尽,好在带出去的那六个士兵,包括李三都还活着。李三应该是皮外伤,还能勉强骑马。
    倒是他自己,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涌,吐息艰难,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他的马也早就不知去向,魏西陵只有一手控马,一手紧紧揽住他的腰,防止他摔下去。
    萧暥此时脑海里已经浑浑噩噩,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刚才那个铜面人不知为何,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威胁感。
    此刻四周已是静悄悄一片,除了那连天的雨声,和马蹄踏在泥地上的声音。
    萧暥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什么时辰,眼前只有一片茫茫雨幕,罩着漆黑的原野。
    他本来想问问魏西陵这会儿去哪里。
    忽然就懒得问了。魏西陵一定早就有所计划了,随便跟他去什么地方吧。有那个人在,似乎什么事都能交付给他,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
    他太累了,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绵软无力地靠在那人身上,连思绪也飘忽起来。
    魏西陵低头间,就见某人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居然可耻地睡着了。
    约莫行军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到了一个集镇。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
    雨越下越大,他们二十多个人都已经浑身湿透,像跟水里捞起来一样。
    萧暥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响,睡梦中手还紧拽着魏西陵的前襟的甲带,脸色苍白如纸。
    魏西陵没有叫醒他,轻轻将他抱下了马。
    掌柜的原本已经打烊,没料到来了那么多人,还带着兵器,尤其是那几个山匪一看就一脸凶相,他惹不起。赶紧把他们让进了屋子,生火取暖。
    “客官,我们这店小,只剩下三间空屋了,余下的各位客官,怕是要委屈住大堂了。”
    魏西陵道,“腾出两间空屋,给负伤的人。还有一间,把火盆生旺了。”
    他看向怀中那个老弱病残,“给他。”
    “那将军你呢?”一个士兵道。
    魏西陵道,“我和大家一起住堂屋。”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衣襟被扯了扯,就听萧暥迷迷糊糊道,“唔,西陵,我们挤挤?”
    魏西陵:……
    “我睡觉很老实。”
    魏西陵:……
    “从来不卷被子。”
    *** *** ***
    雨幕下,那铜面人看着那支队伍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忌惮。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队伍,速度极快,犀利异常,仅仅十个人就能入阵犹如无人之境。
    这中原居然还有这样的队伍!
    更蹊跷的是,那些人像军又像匪,说是军队,士兵的匪气又很重,说是山匪,纪律性又很强。让人看不懂。
    还有那个人,那双眼睛太像了。他一想到火光在那墨玉般的眼眸宛转流淌里,他几乎无法遏制住自己的冲动。
    可是那个人在中原手握大权,怎么可能落草为寇?
    但是无论如何,刚才的一场夜战,却让他这几个月来被阴谋、背叛、父子猜忌、兄弟相残所磨练出来的,变得冰冻坚冷如铁石的心,顿时被热切的渴望所代替了。
    一个北狄头领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那铜面人道,“他们抓走了铁末,我们恐怕会暴露,你带领所部立即撤出这里。”
    “是。”然后他又察觉不对,那铜面人说的是你。
    “世子,那你呢?”
    铜面人道,“挑几个人,跟我趁夜去摸一摸他们的底。明早再和你们汇合。”
    如果不搞清楚那人是谁,他的心简直如同在火上炙烤。
    “世子,他们不过就是十来人,不用管他们,大局为重,我们的任务是……”
    “不用你提醒我!”那铜面人断然道。
    第121章 夜袭
    几声闷雷过后,雨下得更大,疾风掀开窗户,案上的灯闪了闪将熄不熄。
    魏西陵把他放在椅子里,就起身就去关窗。
    趁着这个这空挡,萧暥踉踉跄跄地摸索到床边,“唔,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一会儿。”
    他脑子正烧地迷糊着,就那么浑身湿漉漉地往床榻上挨去,一边竟然还探手去扯被子往身上裹。被魏西陵一把捉住,又放回椅子里。
    “唔,我没卷被子……”被抓了现行后,萧暥赶紧道。
    至少还没开始卷,属于那个只有犯罪动机,还没实施状态……
    魏西陵:“我让小二去烧水了,你把湿衣服换了再睡。”
    “哦。”萧暥没精打采地抬了下眼皮应了声。
    然后他浑身没骨头似得靠着案几,头无力地垂着,心里苦哈哈地想,这个洁癖狂,都什么时候了还嫌弃他,不让他歇息。唔,他胸口疼,浑身都疼,虐待病号啊!
    魏西陵没理会他楚楚哀怜的眼神,一言不发抬手把案头的灯挪到一边,要烧到头发了。
    从那个角度看,他的下颌线条清削,让魏西陵不由想起他小时候,一张巴掌小脸,下巴尖尖的,让人怜惜,当然如果忽略那双不老实地四处瞟飞的眼睛的话,是这样的。
    不过此刻,那双清夭逸媚的眼睛终于也垂敛下来,像雨中凋零的落花般凄恻哀婉,让人不禁动容。
    看来这次是真的没力气作了。
    水烧好了,魏西陵就把这只泥狐狸,抱起来洗剥干净了,萧暥半死不活地反正不要脸了,就当是云越。
    当然全程魏西陵都是尽量有意识地偏开视线,那如初雪般的肌肤上掩映着嫣红旖旎的枝蔓花朵,妖治得触目惊心,视觉冲力实在太大。
    不忍直视啊!
    热水擦了身子,萧暥轻幽幽叹了口气,唔,舒服。那浸入骨髓的湿寒消失了。
    衣裳还在烘干。魏西陵把他放到床上。
    “肩膀痛。”
    魏西陵:“嗯?”
    “还有脖子,背,腰也痛。”
    魏西陵顿时明白过来,他要揉按!
    但萧暥脸还是要一点点的,所以他把脸埋在被褥里了,只余下那细长挑飞的眼尾从被褥里撩起来,斜瞟着魏西陵,暗示云越都会附带按一下肩背的嗷!
    魏西陵蹙眉,满脸黑线。
    得寸进尺了!
    然后魏西陵把烘干的衣衫扔给他,出去了。
    “唔……肚子饿……”萧暥虚弱地补充。
    就听到冷冰冰的关门声。
    他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早知道先说肚子饿了,那还有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