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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伏廷倚在树后,左右都已包抄而至。
  他沉着双眼,盯着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将刀轻轻收入腰后鞘中。
  上面还沾着血,是其他几个探子的血。
  等到今日才等到这几条鱼再入网,但原定的安排却被打乱了。
  因为栖迟被挟持,他不得不耐着性子慢慢来。
  罗小义在另一边树后,悄悄看他一眼,只看到他沉凝的侧脸。
  心想他三哥实在沉得住气,简直是布了阵似的在与这群突厥狗周旋。
  天上又亮了一分时,栖迟已经感觉到突厥女拿钩子的手松了一分。
  刚猜她是疲惫到松懈了,她又陡然拿紧了。
  她口中低低说了句突厥语,竟还冷笑了一声。
  意识到无法再耗下去了,她拖着栖迟不管不顾地往一个方向走。
  栖迟一夜水米未进,口干舌燥,已有些没力气了。
  突厥女也没好到哪里去,走了没几步就开始喘气。
  她不明白,为何每次入瀚海府都会被追捕,那姓伏的究竟有什么本事,次次都能防得如此严密。
  迟早,迟早要将他置于死地。
  时有时无的脚步声跟着。
  突厥女喘息渐乱,挟着栖迟一路回避,越走越深。
  忽觉四下无声,已经走到一片空旷地里。
  意识到时已经晚了,破空一声呼啸。
  霍然飞来一箭。
  栖迟只觉耳侧似掠过了一道风,甚至擦过了她的鬓发。
  紧接着,又是一箭,中了颈边持铁钩的手臂。
  身上一轻,突厥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连声音都没发出。
  她几乎立即就朝前跑了出去。
  没几步,有人大步而至,一把抓住了她。
  栖迟一眼看到他的脸,下意识就抓住了他衣袖。
  伏廷一手持弓,一手拉住她,扫一眼地上的突厥女,说:“走。”
  她紧紧跟着他,直到出了林外,才停下。
  “不是叫你不要出府?”他沉声问。
  栖迟一时无话可说,总不能说是出来做买卖的,只好抿了抿唇,轻轻说:“我错了。”
  伏廷看她鬓发已乱,衣裙脏污,一张脸发着白,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抓着她的手太紧,至此才松了些。
  栖迟手抚一下鬓发,看他一眼:“方才你的箭差半寸,我就死了。”
  “有我在你死不了。”他拉着她,往前又走了一段,看见了他的马。
  他扔下弓,从马腹下摸出一只水囊递给她。
  栖迟接过来,拧开喝了两口,才算好受了一些。
  伏廷将水囊拿过去,拖着她站到马鞍前,两眼盯着她:“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她咽下口中水,点了下头:“知道,那个伤了你的突厥女。”
  他问:“你不害怕?”
  “我说过,我会习以为常。”
  伏廷记了起来,曾在冰湖边,她说过。
  栖迟嗅到他身上隐约的血腥味,又看到他马上兵器齐备,似是早就准备好的:“你早就等着了?”
  他没作声,就是默认了。
  她心说还以为是特地来救她的,原来是刚好遇上罢了。
  “若我再出事,你会不会特地来救我?”
  伏廷不禁皱了下眉:“你很想出事?”
  栖迟心说不想。
  她看了看他脸,又问:“你怎会突厥语?”
  “为了防敌。”他站直一些,看她两眼,忽而察觉到她是想借着说话尽快回缓。
  “那你昨日最后,与那突厥女说了什么?”栖迟又问一句。
  她记得这句话后,突厥女就改了主意,带上她潜逃了。
  伏廷漆黑的眼一动:“一句威胁罢了。”
  他转头,去看林中的人有没有出来。
  回想着当时他说的话,的确只是一句威胁罢了。
  他说的是: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第三十五章
  栖迟说了一通话, 渐渐回复了。
  伏廷站在她旁边, 眼睛一直看着林中方向,她看过去时, 就见林中的人陆续出来了。
  罗小义走在最前面,嘴里骂了一句:“他娘的,叫这突厥女死的太容易了!”
  几个近卫抬着那突厥女跟在他后面。
  栖迟转过脸去, 没多看。
  罗小义很快走到跟前:“嫂嫂受惊了,没事吧?”
  她捂了一下脖子, 那里先前被那突厥女用钩子抵着,有些疼,口中却说:“没事。”
  罗小义又看向伏廷:“三哥, 还是老规矩处置?”
  伏廷颔首:“搜过之后处理了。”
  栖迟知道他们说的是那突厥女的尸首,听到一个搜字,忽而想起什么, 倏然将脸转回来。
  罗小义抱拳领命, 正要去处置那尸首。
  她走出一步:“等等。”
  伏廷看住她:“怎么?”
  她说:“她身上有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
  她的那块鱼形青玉, 还在那突厥女的身上。
  伏廷记了起来,先前藏身暗处时, 的确看见那突厥女夺了她的财物。
  他将袖口一扯, 转头走向那具尸身。
  栖迟跟上几步, 拉住他衣袖:“我自己来。”
  他回头:“我替你摸出来就是了。”
  如她这般的贵女岂会愿意去碰什么尸首,他来动手就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栖迟想了想, 轻声说:“那是我的贴身私物,我不愿被人瞧见的。”
  罗小义在旁看见她拉着他三哥,不禁笑起来,心想这么急切,一定是女子不能被瞧见的东西了,当下挥着双臂招呼众位近卫转身:“都听夫人的,别瞎看!”
  伏廷却觉得她有些古怪,看了眼她拉着自己的手:“什么样的私物?”
  就算别的人不能看,难道连他身为夫君竟也不能见一眼。
  栖迟只能顺着往下圆:“是我哥哥留给我的,他说只给我做个念想,不想被别人瞧见。”
  说完先在心里向哥哥赔了个不是,要搬出他的名号来。
  听到光王,伏廷便不奇怪了,想起她当初那涟涟泪眼,又想起李砚缩在树下哀戚的模样,知道她有多在意这个哥哥。
  他收回手:“随你。”
  栖迟看他收手站去一旁,走近几步,在尸体旁敛衣蹲下。
  那突厥女致命的一箭在额心,也不知伏廷哪来的力道,一箭竟然没入了半截,人死了连眼都没闭上。
  她只扫了一眼,看见那伤处血肉模糊,尸首双眼圆凸,便将眼移开,忍着不适,伸出只手往尸首怀里摸去。
  伏廷看她这模样,便知她是在强撑,忽见那尸首抽动一下,她手立即缩了回去。
  他有点想笑,忍住后说:“死透了。”
  正常的,是她没见过罢了。
  栖迟方才真以为这突厥女还没死,听他这么说了才又伸出手去。
  她不怎么看那尸首,一时没摸对地方,好一会儿也没摸到。
  伏廷看着她那缓慢的动作,走过去,蹲下,抓了她那只胳膊往里一送。
  栖迟停住,就见他眼朝尸体一扫说:“摸,我碰不到。”
  她的手在尸体怀里,他手握在她胳膊上,的确碰不到东西。
  栖迟放了心,由他的手带着,在尸体发冷的怀间摸了一圈,直到抵近腰间,才终于摸到了。
  她紧紧握在手心里,拿出来时手藏在袖里:“好了。”
  伏廷真就一眼没看,松开她站起来,唤了声:“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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