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唇角虽然噙着笑, 却依旧遮不住眼底的疲态。
    许云淅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散去大半。
    哥哥提早这么多天回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吗?
    像高涨的潮水落回海面,她的声音从高昂恢复平静, 隐约还透着关切与担忧。
    的确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说话间励蓦岑便到了跟前。
    许云淅侧身让开路, 他却停下脚步。
    这么晚了还没睡?男人高大的身形遮住头顶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哥哥不在,就变夜猫子了?
    他的嗓音听来有点哑,尾音里挑着一点微扬的笑意。
    许云淅下意识地回道:刚准备睡
    这么说来男人双手插进裤兜,眯起眼俯身与她平视,是哥哥回来的不是时候?
    许云淅怔了一瞬,随即抬高音量急急否认,当然不是了!
    面前的男人似乎被她急切的样子取悦到,翘起唇角无声地笑开。
    那笑意如圈圈清漪,从他深邃的眼底一直荡到眼角眉梢。
    他的笑,许云淅见过太多次,可今晚不知道怎么的,竟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是因为好几天没见了吗?
    竟然连心跳的节奏都变快了。
    许云淅下意识地抚上胸口,怕被他察觉到什么,又立刻放下手。
    幸好身前的男人没发现她的异样,他已然蹲下身,正低头打开行李箱。
    许云淅小小地吁了口气,正打算帮他把另一个箱子也推过来,就听他说道:淅淅,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许云淅下意识地垂眼看去,就见那行李箱里躺着一只皮质琴盒,那形状太过熟悉,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小提琴?
    嗯,让人从欧洲带的。励蓦岑说着便打开琴盒。
    深咖色的琴身缓缓露出来,那木质反射着灯光,泛起温润柔和的光泽。
    即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绝对是把手工打磨的好琴。
    试试音色。男人拿出琴,起身递到她面前。
    许云淅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哪里用得了这么好的琴
    虽然母亲曾对她寄予厚望
    她总说学艺术的女孩儿特别有气质,所以从幼儿园开始,母亲就带着她学芭蕾、学钢琴、学小提琴
    每个周末,她总被母亲牵着,从琴行到舞蹈房,再从舞蹈房到琴行,有时候忙得甚至没时间吃饭。
    她哭过、闹过,也找父亲撒娇耍赖过,可母亲依然我行我素,直到
    父亲意外离世。
    没多久,母亲就把她丢给独居在芝岭小镇的爷爷,然后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
    刚开始,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听话,母亲才弃她而去。
    只要她努力练琴,她便会回来接她。
    于是她拼了命地拉琴。
    拉到脖子酸痛,拉到手指生茧
    母亲却始终没出现。
    她失望过、伤心过、怨愤过,到最后,想通了,接受了,也平静了。
    整个过程,足足花了两年时间。
    而练琴这件事,也因此成了她的习惯。
    正好当时学校新来了一个音乐老师,知道她喜欢拉琴,便在课后和周末无偿教她。
    一直持续到爷爷查出重病前。
    后来,爷爷去世,她被励爷爷接来江州。
    虽然她把琴也带来了,但很少拉。
    一是因为学业繁忙,二是每当琴声响起,她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芝岭小镇的光景,浮现出爷爷生前形容枯槁的模样,浮现出音乐老师温柔的脸庞,以及
    至今为止依然杳无音信的母亲。
    转瞬之间,许云淅的脑海中就掠过诸多思绪。
    她很快回过神来,冲励蓦岑说道:这么好的琴给我,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哥哥还是拿去退了吧。
    一把琴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天物?励蓦岑不以为意,况且,也退不了了。
    他把琴送到她面前,指着琴身右下角的位置,说:这里刻了你的名字。
    许云淅垂眼看去,果然见那里刻着一个小而清晰的淅字。
    心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鼻子一阵发酸,她哽着声说道:哥哥,以后不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了,我不值得
    许云淅,以后不许说这种话。励蓦岑的声线突然沉下来。
    住在这里这么久,许云淅还从未听他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聚在眼眶里的泪水霎时间冲了出来。
    她咬着唇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