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于肆一手插着口袋,冷笑了一声,从上看下,他的眼神颇有浓浓不屑的意味。
    面对这种人,他向来不会浪费口舌和他浪费时间。
    此时,已经在气头上的体育股长觉得他在挑衅自己,打从骨子里就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你他妈———」
    体育股长握起拳头,在其他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朝少年的脸上挥过去,拳头近在眼前,少年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幸好体育老师及时注意到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立刻举起掛在脖子上的哨子。
    哨声吹响之际,淅淅沥沥的雨在眾人没有防备之下,雨水如同无数银色细丝豪无节奏的绚丽奔放。
    水滴随着重力狠狠撞击地面,在大大小小的水漥上溅起了水花,雷电交织,在黑暗中闪了又闪,大雨随之没有节制的倾洩而下,一眾学生有人惊声尖叫,大家开始在大雨中奔跑,穿梭在雨幕之中。
    无论是刚才凑近看热闹的,还是当事人,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四散到各处躲雨。
    沉枝意撑着伞将何澄雪护送至可以躲雨得地方,两个人走到屋簷底下,沉枝意却没有收起伞。
    「誒,沉枝意你要去哪———」
    留给她的,是自家闺蜜撑着伞背对自己瀟洒走回雨中的背影。
    沉枝意踏过大大小小的水漥,踩过无数水坑,溅起的污水像是水墨一样泼贱在她纯白色的袜子上。
    周于肆不像其他人着急于躲避大雨的亲临,雾濛的天,宛如一隻无声的野兽将他无声无息的吞没,自始自终他都是一个人。
    也是这个时候,一把黑色的伞突兀的佔据了他的视线,直到那把黑色的雨伞缓缓升起,方才被雨伞边缘阻碍的视线终于清晰可见。
    少年那漆黑的眸子深深一沉。
    「周于肆,你……」沉枝意闭了闭眼,又吸了口气。
    「你是傻子吗?」
    这声傻子,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她在自怨自艾。
    看见他刚才跟别人起衝突,却一声不吭的样子,沉枝意就不禁联想到自己。
    周于肆心脏骤然一紧。
    「都要被人打了,你就不能躲一下吗?」老实说,沉枝意有点生气,但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
    这一刻,少女的生气蓬勃,重新点燃了他原本贫瘠荒芜的灵魂,他那犹如灰白色的世界,重新染上了这个世界的色彩。
    下课后,周于肆和体育股长的事情终究是传到班导耳里,两个人一起被传唤过去。
    「陈元,现在站在这里被我骂你有比较高兴吗?」孟诗瑾的音量不大,可是却很有威严。
    她知道陈元这傢伙,这孩子就是典型的那种眼高于顶,仗着成绩好就为所欲为的类型。
    方才体育老师那边得知体育课时两个人发生衝突的事情,她其实并没有想特别偏颇谁,但由于班际比赛没有强制要求所有人都要参加,周于肆拒绝参与这件事情无可厚非,陈元先动手就是不对。
    「老师,为什么只有我被骂?」陈元觉得很不公平,「我只是想要凝聚班上所有人的团结而已。」
    「他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为班上尽一份心力。」他的语气满是怨懟。
    孟诗瑾捏了捏眉心,「你想为班上尽一份心力我觉得很好,但不应该是用强迫别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更不应该使用暴力。」
    她对陈元打死不认错的态度又是感到气愤:「陈元,你必须向周同学道歉。」
    陈元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跟站在一旁的少年道歉:「对不起。」
    「欸,你这种道歉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耶。」
    忽然一阵安静,大家全部朝声音来源看去。
    「贺川阳,你瞎凑什么热闹啦。」
    孟诗瑾才注意到教师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不是他们班上的学生。
    「不是啊,你没看到刚才那个人翻着白眼跟别人道歉喔?这样的道歉谁会接受啊。」贺川阳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往陈元脸上搧一巴掌,他脸色惨白,觉得很丢脸。
    「欸不是啊姜梨,你看……」女孩没有理他,就是抓着他的手臂制止他的动作。
    「老师,对不起打扰了。我们只是来交作业的,交完就要走了。」姜梨伸手摀住贺川阳的嘴。
    「姜梨,你们把作业放在那一边的柜子上就好,谢谢。」孟诗瑾见到是她高二一班的学生,面对他们的行为也没多做苛责,「放好就离开。」
    「好的。」他们将作业放整齐后,就要离开。
    「你……」贺川阳经过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但又被姜梨阻挡,她忍不住骂道:「贺川阳,你有病是不是?」
    于是贺川阳连人带滚的被姜梨拖出现场。
    这一场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甚至有越下越猖狂的意思,校门口小溪氾滥,泥土带着碎石,泥石滚滚,保健室里隔着窗户,还能听见东北风呼啸,刮过天际的咆哮。
    沉枝意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来到保健室,这可不是什么好徵兆,虽然出事的人不是她就是了。
    体育课结束后,少年换下一身淋湿的体育服,重新换上平日穿着的制服,柔白的浅色灯光照映在身上,让他端着几分好学生的清雋,整个人从头到脚乾净清爽,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样子。
    唯独令人感到诧异的是他嘴角旁的伤口,那是被指甲划过去所產生的浅浅的血痕,而陈元的指甲是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拿着棉籤,按照保健室阿姨的话,沾取一点碘酒替他消毒伤口。
    「会痛吗?」她俯身,动作轻柔的来回将药抹在伤口上。
    「……」
    周于肆英挺的眉紧蹙,薄凉的脣抿着,盛气逼人的少年此刻却有些侷促不安和窘迫。
    太近了。
    他又一声不吭,沉枝意直接将棉籤辗过伤口。
    「嘶……」
    「知道痛了吧?会痛就说,我又不会笑你。」她以为男孩子是因为面子关係才忍着什么都不说。
    「不是,我……」周于肆脣瓣翕动,本能的攥住女孩子拿着棉花棒的那隻手,尚未说出话来,保健室的门猛然被人拉开。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只不过沉枝意反应大得多,她吓得像是触电一般,从少年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
    沉枝意看向门外,直起身子,顺便将棉花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掩盖似的咳了咳声:「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者都是她的好朋友们,体育课的事情何澄雪也看在眼底,不小心经过导师办公室的贺川阳和姜梨就像好奇宝宝一样,逮到何澄雪就问,他们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
    几个人倒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异状。
    贺川阳一进来,朝周于肆竖起他的大拇指,「兄弟,这件事你完全没错,况且你本来就有权力可以拒绝哎。」
    「不过你放心,如果之后陈元那些狐群狗党来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头!」
    姜梨难得赞同他说的话,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陈元很过分,不想要就不想要,为什么一定要说“我考虑一下?“」
    周于肆神情淡然,好像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不需要为了迎合谁而做出改变。
    收拾药瓶的沉枝意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整理的动作在听见这句话停顿了一下。
    何澄雪却走到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