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徐月英豁出去不受威胁,让林常胜知道这事儿。林常胜知道这事儿之后,依然得寄钱回来。因为这钱不是给别人的, 是给他爹妈的。
    这个没责任心的人,好歹良心还在,这个钱, 他是会给的。林安安已经从之前几次要东西要钱的结果看出来了。
    所以这才是林安安笃定自己能要到钱的缘故。
    反正徐月英咋样做,这钱都要得过来。
    而且林安安很肯定, 徐月英不会让林常胜知道这事儿。有些事儿一旦妥协一次,这付出的成本增加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徐月英哪怕憋屈,她也只能咬牙继续拿。
    林安安不知道自己如何这么懂人性,但是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好像脑子里就知道一样。也许这是主人格渴望做到,给她这个副人格激发出来的天赋?反正林安安目前为止,还没发现自己这个观念错误。
    信写完之后,第二天就让林长喜拿去寄出去。
    孙银花道,“安安,这真有用?”
    “放心吧,回头你们就看到结果了。我经验足呢,哪次开口没要到?”
    这可真是扎心了。这丫头每次都要到,自己这个当娘的第一次开口就没要到。只要到一些旧东西。还差点傻乎乎的就满足了。
    但她还是嘴硬道,“其实这次也寄了不少东西来,还给我寄了一身衣服呢。”
    林安安道,“这么快寄过来,肯定是旧的。而且还是我爸她丈母娘穿的旧衣服。奶哟,你儿子可是首长哟,人家徐老太太住在你儿子家穿新衣,你捡人家不要的旧衣服,哎哟……虽然我那收音机也是旧的,可我拿去卖还能卖几百呢,你这……啧啧……”
    孙银花:……
    林安安叹气,“这说明还是养闺女好,闺女能给妈买新衣服。咱老林家男人没几个孝顺的。”
    林安安说完,就骑着自己的自行车,美滋滋的去上学了。
    林萍萍再次追了上去。
    她现在每天都这么追着林安安车子后,就盼着能够有一天顺利的坐上林安安的后座。
    院子里只留下孙老太,又开始抹眼泪了。
    别人的旧衣服她不嫌弃,她这辈子就没穿新衣服的命,一辈子都是穿破衣服,一层层的补丁。能穿旧衣服都算幸福了。闺女婆家那边有旧衣服也拿回来给她穿过,她也高兴。别人家想要这样的旧衣服还没有呢。这年头不光腚,能有件补丁少的衣服,那都要偷笑着当新衣服穿了。
    可是……想到儿子赚那么多钱,却只给自己那么点钱。
    丈母娘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吃好穿好的,她这个亲妈反而还穿人家旧衣服,这心里咋想就膈应。
    ……
    中午,林安安吃饭的时候,就问三叔林长喜。“信寄出去了吧。”
    “寄出去了。”
    林长喜说不出是啥心情,又气二嫂不拿自己当回事,又庆幸两老也没被多重视。然后又想着二嫂其实没把老林家全家人放心上,他心里又不舒坦了。
    林安安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具体啥心情,但是也没忘了刺他两下,“好羡慕老徐家人啊,可以经常见到我爸,去军区大院里面和他们见面,吃饭。哎……我爸多少年没回来了。三叔,你说我爸现在是和徐家那边亲戚更亲,还是老家这边亲啊?”
    林长喜就特别郁闷了。
    虽然他也知道二哥没回来的原因。经常帮着送报纸,听领导们谈话,他也知道这几年边境也不算太平,经常摩擦。这种时候,二哥作为部队领导也不可能回来探亲的。但是人家老徐家离得近,就不一样了,可以找上门啊。
    而且二嫂对她自己娘家亲戚,态度肯定就不一样吧。
    这一点从自己媳妇身上也可以看出来。媳妇朱小兰对他兄弟这边也就面子情,可是对待娘家姐妹那是很亲近的。小兰不让大嫂占一点便宜,但是愿意将东西送给娘家的姊妹。
    这么一想,林长喜整个人又心里怪怪的。他媳妇这样,是不是对他也不是很重视?
    林长喜想得比较多,吃饭就没滋没味。
    林安安反而吃得快,吃完了之后就问,“三叔,我们公社有其他军属家庭吗?”
    “啊,你问这个干啥?”林长喜反应过来,不解的问道。
    林安安也没瞒着他,就把自己想写文章找题材的事儿说了。
    林长喜觉得林安安闲着没事儿干。
    文章是那么好写的?写就写了,还准备去找素材。浪费时间。
    不过林长喜还是回答了,“肯定有啊,你爸被拉壮丁那会儿,可不止他一个被拉走,整个县城一批一批的拉。离县城近的公社可拉走不少。咱公社离着远,可也有人去公社办事。”
    其实那会儿二哥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他们队里本来比较偏,离着县城远,拉也拉不到他。可谁正好去县城换东西呢。那会儿公社也有同样倒霉的人被拉走。除了被拉走的,也有一腔热血,早早出门参军的。这事儿也是解放之后才知道的。因为在此之前,家里有谁参军了,都不敢往外说的,怕被白狗子报复。
    但是据他所知,全须全尾回来,还升官的只有他二哥,更多的是没回来,以及回来了也残疾的。想到那些家庭的状况,林长喜陡然又涌出了一些满足的感觉,好歹,他家里过得比很多人家强啊。
    这也是这些年,他们基本不找二哥伸手的缘故。因为家里日子和别人比起来,真的好太多了。他们心里觉得满足,也就没咋想伸手。讨好二哥,更多的是为了下一代。
    也只是安安这丫头闹了这么几次,才让他们看穿了许多事情。他们不伸手是一回事,可不舍得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对二哥才开始不满了。
    林安安不知道他内心想啥,只找林长喜打听军属家庭的情况。
    林长喜作为邮递员,常年在公社各个生产队跑,那自然是都很了解了。比林安安自己去打听都清楚。
    其实林安安本来想亲自上门去了解情况,然后征求别人的同意再写文章的。但是她想了一下,自己这文章不一定能起到效果,为了自己一篇文章,这样贸然上门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就觉得不好。还不如直接问三叔,然后到时候用化名,自己改编一下,也就行了。故事本来就是需要进行加工才能刊登的。如果这篇文章幸运的可以刊登,那到时候再想其他的事儿。
    “这有啥好说的,有过得还成的,有些过得不好的。每一家的境况都不一样。”
    “那简单说说。”林长喜趁着中午也没啥事儿,就和自己这难缠的侄女唠嗑起来了。现在只要林安安不搞事儿,他就谢天谢地了。
    一个午休的时间,林安安就把这些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心中已经开始琢磨着用哪些素材了。
    下午放学后,林安安还在教室里多琢磨了一会儿大纲。
    因为太入迷了,倒是比平时晚放学了。
    回去的时候,天都开始蒙蒙黑了。
    马上就要十月了,秋天来了,天是要黑得早,想到到时候还得冒着冬天的风雪上学,林安安浑身打了个寒颤。
    一定要买一双皮靴,皮手套。要是买不着,就找首都要。反正全家人开口了,不差她一个。嗯,在这之前,先考个第一名再说。
    虽然孩子找爹妈要钱购买这些东西很正当,但是林安安还是想用成绩告诉他们,咱这么优秀,值得更好的。
    林安安觉得林常胜同志真的要偷笑。他啥也不管,春天洒下一颗种子,其他时间看也不用看,秋天收获满仓,不得偷笑?
    林安安觉得自己野蛮生长得这么优秀,那必须得到更多好东西。
    就在林安安琢磨着该要哪些东西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像是骂人的声音,还有哭声。
    林安安耳朵一竖,调转车头朝着声音那边去。待看到情况之后,她将车一推,冲过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许涛几人正围着一个男生在动手呢,一只脚还踩在人家脑袋上面放狠话,人还在得瑟呢,突然就被人一脚踹飞了。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都挨了一脚。回头一看,就看到林安安这个杀神了。
    林安安满脸愤怒,“挺能啊,还敢打架。你们这是干啥?”
    许涛几人顿时脸色一变。咋是这个夜叉,这会儿不是应该已经走了吗?完了完了……
    然后想到啥,又理直气壮起来,“这又不是学校,你管不着!”
    林安安冷笑,“我只管你们,我可不管校内校外。反正就专门盯着你们了。咋样,不服气?”
    听到林安安这猖狂的话,几人顿时气急,特别是许涛,恨不得冲过去和林安安打一架。
    “想打架是吗,来吧,上次在学校我都没下力气,这次重新来一次。说着从自己书包里面掏出了一根凳子腿。”她可每天都备着呢。身边有一群小瘪三,能不多做准备吗?
    许涛几人顿时有些吓到了。
    林安安上次展现出来的武力值,那是真的厉害。他们当时真的就是还手都困难。
    也奇了怪了,就没见过这样打架的路数。
    被林安安武力值震慑得脑袋还有片刻的清醒的同时,他们又意识到了林安安的家庭。
    她啥都有,她家里条件好。她家里人疼她。
    意识到这一点,更是让几人不敢动手。他们平时欺负的,也是那些胆小怕事还没人护着的人。但是林安安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选择呸了一口,直接走人。
    林安安本来想追上去揍一顿的,但是想到后续的安排,她就没追了。要把人送进去,可不能让他们有讹人的机会。
    这会儿就只剩下林安安和那个男同学。
    男同学脸上鼻青脸肿的,看到林安安的时候,他低着头,也没道谢,就准备走。
    林安安上前问,“同学,他们这不是第一次欺负你吧。你为啥不找我,我之前在学校说过的,他们欺负人,都可以找我。”
    男学生看了眼林安安,眼神特别复杂。“谢谢你,你别管我了。”
    林安安问,“为啥啊,我之前也说过,这事儿我会管。你如果被欺负了,可以和我说。”
    也许是林安安这热心的眼神惹到了他了,他突然眼睛红了,“你别管我了!被打就被打了,反正也不会死。我欠学校的学费,要是许涛爸不让我读书了,我就没书读了!”
    男学生说着擦了一把眼泪,“我想读书。把初中念完。”
    “我不是你,你有个首长爸爸撑腰,我没有。我爸去当兵没能回来,我不能让我妈操心。”越说,眼泪越多,袖口刚刚沾染了灰尘,这会儿混着眼泪,让整张脸更加狼狈了。
    林安安看他,个头比自己高,但是很瘦。他年纪看起来应该比自己大。读书应该比林安安晚。
    他爸也是当兵的。林安安从三叔给的那些信息里面,找到了一个差不多符合的人。
    孙回。
    他爸比林常胜还早一年被拉走,听三叔说,后来也是进了解放部队。只是没能回来。
    他家是烈士军属,可是当年牺牲的人家太多了。国家才建立十几年,前些年也一直在忙活,根本不可能管到每家。
    他跟着他妈一起生活,还要养老人,日子很困难。
    他们家也是队里的外来户,队里人也不是都欺负他们,但是总有那么几家欺软怕硬的人家,看人家孤儿寡妇的就好欺负,总会在平日里欺压一下人。为了争取自留地的位置,都能打一架。家里没有壮劳力的就要吃亏。
    林安安想到了主人格的处境,感同身受。她真诚道,“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也知道你不想让我管你。可是我还是得说,被欺负了就要学会反抗。不能任由着他们欺负。这事儿你不让我管,我也会管,这些垃圾一天不处理,总有下一个人被欺负,没完没了。”
    “而且就算没有我爸,我也不让他们欺负我。我会想办法反抗。因为我从哪里跌倒了,我就得从哪里爬起来。我要是不打回去,不反抗。以后我长大了想起来也会觉得遗憾。”
    “我不要求你和我一样的想法,毕竟咱们性格不一样,我只希望你不要被欺负了。就算不敢反抗,也要有大声喊出来的勇气。”
    林安安真的很担心这位同学也会被欺压得像她一样,衍生个什么人格出来了。霸凌这种事儿造成的伤害并不只是肉体,还有精神。长期的被人欺压,那种精神的折磨,也很严重。
    见这个同学没说话,林安安就去推车,“我送你回去吧。”
    可能是太久没被人这么关心了,孙回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其实年纪不小了,十七岁了。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了。可他性格还是比较软弱。
    因为家里没啥亲人,所以都可以欺负他们家,他从小就知道要忍气吞声,不能够和人硬碰硬,因为压根打不过人家。
    别人家有大人,有兄弟,他就只有自己。他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