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到能容纳世界杯看球时的一屋子人的空间, 邵可儿仅拱肩缩背在最角落的位置, 约莫是被不情不愿地带过来的, 长发凌乱打结做一团, 手还在不断的发抖。
    苍白的脸色快融入墙体。
    没伤,没什么毛病, 看起来就是被吓的。
    逢夏不自觉安心,怀疑自己也是被忙碌的一天弄得有些神经敏感。
    他那样温柔干净, 被奉若神明的天之骄子, 怎么会是打开地狱的罗生门。
    “我可没动粗啊, 好生好色给人请进来的, 是这姐自己给自己吓的。”
    沈舟渡摊了摊手,啧了声。
    “你说说怕成这样, 那你没事儿招惹他做什么?几个胆够你这么玩的啊?”
    真比起在沙发里看好戏的那位大少爷,他这手段不知温柔了多少倍。
    “我没有……我只是想……”邵可儿如蚊声言语,小心翼翼看了眼逢夏。
    “只是想招惹我是吧?”
    逢夏是真觉得好笑。
    “我是挖你们家祖坟了是不是?有事儿没事儿非得跟我过不去?”
    因为不知道宋疏迟是《茧》特邀的演奏者,所以,在邵可儿的眼里, 她的舞台想毁便毁了, 无足轻重。
    因为没有家庭背景, 所以,她便可如蝼蚁一般人人踩踏吗。
    如果不是宋疏迟。
    那今天她又当该如何狼狈地咽下这口气?
    沈舟渡忽的降低音量,小声地说了句。
    “阿迟,”
    “顾泽西,在一楼等。”
    闻言,逢夏眉头微皱,下意识往边上看。
    矜贵的男人靠着纸醉金迷的沙发,双腿优雅交叠,修长的手指正散漫转悠着玻璃杯中蛰伏的酒色。
    他的视线似乎的略带玩味地看了她一眼,才道:
    “请。”
    不过片刻,顾泽西声音着急地从门口方向涌进来。
    他只站在在二楼的楼梯口,没让进门。
    “阿渡,少爷在不在你那?可儿的事情我替她跟少爷赔罪,她是真不知道今天是少爷的舞台,她家里人都要急疯了。那个……你能不能想把人放了,我一定一定隆重的登门致歉!”
    沈舟渡真就是八卦不怕事大的,不正面提要紧人物在不在,还不忘笑着说:
    “逢夏在。”
    逢夏对这戏没什么兴趣,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肉眼可见,顾泽西在外头声音停顿了一瞬,才犹豫开口。
    “夏夏……夏夏,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邵可儿做得不对,但你也不能直接让人绑了她,她家里人都要急疯了,万一他们报警呢?”
    沈舟渡也确实看戏,在宋疏迟边上小声说话。
    “这戏码够狠啊,这姑娘不会被唬住吧。”
    边上的男人像早掌握住所有事物运行的轨道那般游刃有余,唇角稍弯,只字未言。
    似乎知道她对这样的话不会触动,顾泽西加重语气。
    “夏夏,你要是再不放人,邵可儿家里人真的会上门找你,你要怎么办?你事业前途不要了吗?!到时候连我都护不住你!”
    吵吵吵。
    烦死了。
    “你在这儿威胁谁呢?”
    逢夏乜向门外,微微偏头,神色里只剩下不耐烦和恶劣的臭脾气。
    “顾泽西,我爱什么时候打狗就什么时候打狗,轮得到你在这儿放什么屁?”
    “……”
    完全意料之外,少女的话说得又毒又狠,狂气都融在字音里,满屋沉寂,连在门口一直低头的经理也不禁悄悄往里面打量了眼。
    沈舟渡顿住几秒,才慢半拍蹦出一句。
    “她……确实够野的。”
    他猛地想起来,去年大一新生欢迎会时他见过逢夏。
    她长得太正,越在人群里越是一眼出挑的浓颜美女,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一撇,似乎连魂都能勾进去,上场跳舞表演时,满场的目光都为她侧目。
    包括一见钟情的顾泽西。
    顾泽西喊了几个醉鬼装模作样的去堵她做戏,言语下流,他刚人模狗样地过去英雄救美不到三秒。
    逢夏自己就动手给人开瓢送医院去了,拽得要命。
    “陪丨睡?开心吗?”
    “你爹我现在送你去陪床了。”
    “……”
    这姑娘下手没轻没重,玻璃瓶哪儿哪儿都敢敲,也就是幸亏没惹出大事,不然谁都护不住她。
    沈舟渡看人很准,逢夏这姑娘,棱角太多,锋芒太盛了,张牙舞爪的劲儿,一般人压根拿捏不住她。
    只是没想到大一一年,她和顾泽西在一起没再闹出什么大事儿,现在这一下才让他想起来过往的细枝末节。
    沈舟渡开始后怕,“她不会真闹出什么事儿吧?”
    宽大的沙发边,那只完美如雕琢的修长手,缓缓转悠,棱格玻璃杯反射出那点深邃黑沉如深潭不见底的眸光。
    宋疏迟掀开眼皮,弧度淡淡,只是漫不经心落下几个清淡的字。
    “——我在,随她闹。”
    /
    club的音量吵得能叫心脏都突突跳动,逢夏没听到那边小声说话的动静,见在外头的顾泽西总算闭嘴了,心情略微舒畅。
    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
    别人越跟她拽,她越想搞事儿。
    这臭脾气怕是这辈子都没救了。
    逢夏觑过在边上还惊魂不定的邵可儿,她约莫是真没想到得罪的会是宋疏迟,现在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脑海里浮现起念头。
    可他是人人都知道的温柔,只是好声好气的把她请进来,什么都没做,又何必怕成这样。
    邵可儿的胆子有这么小吗?
    想法还未继续,被边上的邵可儿抽泣的声音打断。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是我不该动表演道具,真的对不起……”
    逢夏配合她的高度,单膝屈膝,半蹲在地面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邵可儿的神色。
    “喂。”
    “你跟谁道歉呢?”
    逢夏指了指宋疏迟的方向。
    “我还是他?”
    本不是什么难问题。
    面前的少女灿烂如阳,不远端男人温和又波澜不惊,单是坐在那儿都遮掩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优雅。
    邵可儿用力咬住下唇,像在做什么艰难的生死题,犹豫半晌:
    “……你?”
    “我?我可不是君子,你可想好。”逢夏玩味道。
    只刚才瞥过去的那一眼已经用尽邵可儿全部力气,她没敢再往宋疏迟的方向看,用力环抱住自己。
    “都……都道歉。“
    “我可不接受空口道歉。”
    少女懒洋洋起身,抬手轻抚着邵可儿凌乱做一团的头发。
    在她抬手的间隙,对方很明显本能反应地往后闪躲开分毫。
    她也不介意,按住邵可儿的衣领,继续慢吞吞地帮她理着头发。
    “楼下我们舞团在开庆功宴,这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我替全m2的客人谢谢邵大小姐请客了。”
    m2昂贵的价位是在全国club里都算前三甲的,一日流水买俩豪车是绝对没问题的。
    被人不断温柔触碰着,不知下一秒是否如会随时袭来的疼痛,邵可儿不受控制的发颤,磕绊地应:“好。”
    “我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逢夏说,“你想玩娱乐圈阴阳怪气那套,我随时奉陪。但暗地里玩阴招,别说你家里人想怎么不让我好过——”
    逢夏贴上她的耳畔低语。
    “别和一无所有的人玩腌臜手段的道理,你该懂吧?”
    见她频频点头,逢夏已是得趣,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跟没事儿人似的招呼道:
    “头发帮你整理好了,大小姐一起下来玩。”
    /
    最耀眼瞩目的卡座位置,满长桌快叠满的酒瓶酒杯,寒气四溢的病况叮咚撞入杯壁,一次又一次,飞溅下的酒渍在酣畅淋漓的在狂欢盛宴里消散得了无影踪。
    躁动的氛围加码的催化剂,燃烧得血脉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