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喜德如蒙大赦,这才擦了擦汗,语调都轻松了些。
    “姑娘,其实五日后,是我们大人的生辰。”
    胜玉一愣。
    是因为这个,所以特地要叫她去接的么。
    蒋喜德看出她在想什么,摇摇头道:“其实大人不过生辰。上一回过生辰还是……”
    他语调迟疑,胜玉追问了句:“是什么?”
    蒋喜德叹了口气说:“还不在这个李府。在原来的老府上,小少爷五岁生辰,接到的却是公主和驸马的死讯。”
    这段时间胜玉也对蒋喜德多了解了一些,他是旧时从宫中拨出来跟在绿琥公主身边的宫人,后来就一直照顾李樯。
    他口中的“公主和驸马”指的自然是李樯的父母。
    看得出来李樯的父母当年伉俪情深,与蒋喜德也感情深厚,所以蒋喜德忠心耿耿,至今回忆起二人,还是以旧时称呼相称,连带着李樯在他口中也变成了“小少爷”,仿佛从来没有长大过。
    胜玉捧着书发了会儿呆。
    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想叫我给李樯过生辰?”
    蒋喜德一双老眼发亮,殷切地把她望着。
    胜玉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为难,但对着这样的目光,也说不出口了。
    但她忍不住想。
    这合适吗。
    她不知道蒋喜德对她跟李樯的事知道多少。
    蒋喜德到底明不明白,她跟李樯只是一场交易。
    并不是可以一起度过亲密时刻的家人。
    这些话,当然是不必对蒋喜德说出口的。
    胜玉想了半晌,点点头。
    无所谓,就当是她尽职尽责吧。
    李樯在她面前演得那么认真,她也得回报一下,才算公平。
    蒋喜德乐颠颠地走了,脚步都轻松不少。
    毕竟李樯这些年都没过过生辰,也许会排斥。
    蒋喜德也没打算弄得多么隆重。
    就是建议胜玉,在当日给李樯做一顿饭。
    胜玉听了之后,麻木地看着他。
    蒋喜德有些受惊,问她是不是这样太冒犯了?
    “那倒没有。”胜玉说,“我不会做饭啊。”
    蒋喜德又小小地吓了一跳。
    小心翼翼地请教:“姑娘从前是怎么过来的?”
    胜玉以前一个人住,都是应付,煮熟了吃不死人就能吃下去,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能去跟谁学,也没时间整日围着灶台学,她得到处挣钱才能吃饱肚子。
    蒋喜德听完,看着胜玉的眼神带着敬畏和怜惜。
    十分矛盾。
    “难怪姑娘瘦成这样。”
    胜玉:“……”
    蒋喜德立即吩咐下人去买了许多种食材,几乎市场上有的全给备齐了。
    又专门从厨房里抽.出一个厨娘,来教胜玉厨艺。
    笑眯眯地在旁边鼓励:“姑娘聪明能干,一定能学会的。”
    胜玉舔舔唇,倒也没有多么排斥。
    毕竟以后她还是一个人住,学会做饭也不亏。
    于是胜玉这几天除了忙铺子里的事,就是在灶房里泡着。
    蒋喜德说的没错,煮菜其实也没有多难,她花些时间精力进去,过了几天也学得个七七八八。
    至少什么食材该配什么佐料,做出来大约应该是什么味道,她心里有了本谱。
    也算是学会了一项技能。
    蒋喜德在旁边大夸特夸,恨不得把胜玉吹上天去。
    虽然胜玉知道,他讨好自己最终也是为了得李樯欢心,但有人肯定她的成果,听着还是舒心的。
    连带着,对于李樯的返程,胜玉也不由自主多了些期待。
    期待又多一个人评价她的手艺。
    五日后的早晨,胜玉看了蒋喜德一眼。
    蒋喜德眉开眼笑,像伺候自家主子一般,给胜玉把要随身带着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一得了信,我就立刻去叫姑娘。”
    胜玉懵懵地收回目光。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并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李樯啊。
    只是心里记挂着这一件事罢了。
    胜玉去了铺子,时不时就往窗外看看。
    结果从早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蒋喜德的消息。
    胜玉都回到小院了,城门边也没迎到李樯的马车。
    蒋喜德急得团团转。
    胜玉看他这么着急,玩笑道:“李樯武功好,应该没谁奈何得了他。说不定是去的那里碰见哪个仙女儿,绊住了脚。”
    她本意是想安抚蒋喜德,却没想到这句话反倒像是把蒋喜德吓了一跳,叫他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胜玉奇怪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蒋喜德一脸苦笑,正似乎欲言又止,门口总算传来小厮的报信声。
    蒋喜德立刻擦擦脑门的汗,叫来早已备好的马车,请胜玉上去。
    马车到城门,正好遇上李樯的车架。
    胜玉撩起帘子,看蒋喜德一路小跑上前,似乎对着马车里说了什么。
    下一刻轿帘掀开了,李樯大跨步走下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随从。
    李樯大步走近,蒋喜德就坐进了另一辆马车,没有再过来。
    过了会儿,胜玉的轿帘被掀开。
    黑夜之中投下来一抹月光,恰巧照亮了李樯眸底的月影。
    他躬身看了胜玉一眼,对视得极快,短促。
    接着他放下轿帘,隔一个位置坐在了胜玉旁边。
    方才跟过来的那个随从则在马车边跟着小跑,还在回答着李樯的话。
    马车辘辘行进了。
    李樯一路都在跟马车外的随从聊着公事,似乎遇到很棘手的问题。
    胜玉听的时候就是从一半开始听的,没头没尾,也听不明白,干脆不再关注了,继续把她那一侧的帘子掀开一点,抬头看天赏月。
    她朝上仰望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天真,长而翘的睫毛根根鲜明,月色的柔白给她镀上一层光,晕染着饱满的额头,秀挺鼻梁,柔嫩得像花瓣的唇峰,直到小巧的下颌。
    如果是晴好的白日,日光会照出她细小的绒毛,显得有些毛茸茸的,蕴着粉粉的底色,瞳眸也会被照得几近半透明,像是琥珀。
    李樯一边应答着随从的报告,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胜玉,有时回答得就慢了些。
    她盯着窗外看得很专注,仿佛今晚的月色特别美,特别吸引人。
    有吗?李樯在心里想,他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注意过月色,好像连抬头看都没有看一眼。
    但胜玉看得这么专注,让他也想跟着看一看。
    下属还在外面,现在掀开帘子看月亮显然不太合适,李樯便想,如果胜玉能再侧过来一些,他或许能看见胜玉眼里倒映的月亮,也是一样。
    但最终胜玉也没有侧过来。
    直到属下终于汇报完毕,领了指示离去,李樯凑过去,摸了摸胜玉的面颊,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胜玉缩在车厢角落里,拿着手帕擦他刚刚亲的地方。
    李樯蹙眉,不满意,压着胜玉的唇瓣就要深吻。
    胜玉使了全力把他推开一些,在这来之不易的空隙里对李樯说。
    “今日是你生辰,你想吃什么?”
    李樯怔住。
    他愣了许久,显然没想起来是这么一个日子。
    胜玉有些疑惑。
    那他今日为何非要叫她来接?
    明明回去就能见到。
    李樯靠得更近了,双手轻轻使力,把胜玉端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抱着。
    他浑身微热,让人疑心是不是低烧。
    李樯捉着胜玉的两只手,分别放在自己脸侧,从下至上地仰视着她,盯着问:“胜玉,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