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围领蓬软,没人认得出他,但她真的很容易带偏人,只见她蹑着手脚,他不由自主也左躲右闪。这种跟踪手法太显眼了,他跟了半日,忍不住告诉她:“我们藏得很深,不是熟人,根本认不出我们。”
    居上说:“是吗?”这才直起身子,装出寻常游玩的模样。
    走了一程,那胡四娘和崔十三的亲热关系,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了。居上仰头问凌溯:“五兄这回该明白了吧?不是那种关系,不会这样勾肩搭背的。”
    凌溯点了点头,心道自己与身边的女郎定了亲,只差完婚了,也没有这样搂着胳膊招摇过市。那胡四娘要是专情,就不会与见了几面的人如此亲昵,辛重恩若看不出来,秘书省修书的事也别干了,太费眼睛。
    放眼看那形单影只的人,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跟了一程,乍见胡四娘将脑袋靠在了崔十三的肩头,这下触发了他的机簧,他忿然四下张望,看那样子怕是恨不得找到一柄刀,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吧!
    五兄忽然回身,吓了居上一跳,忙把脸扎进凌溯怀里。凌溯则对这忽来的投怀送抱心花怒放,他站着没动,狐毛下的唇不由自主仰起来,看来今日宜出行,这趟乐游原来对了。
    居上把凌溯打了个旋,让他背转身子,自己从他腋下窥探。还好震怒的五兄没有留意她,从路边上捡起一根树枝挥了挥,结果发现太细了不顶用,气得一把扔开了。再去找,找到一块趁手的木板,掂在手里打算冲过去论个长短,可只是一瞬,他的气势肉眼可见地萎顿下来,想必是还对那胡四娘有期望,不敢相信曾经将他奉若神明的女郎,有移情别恋的一天吧。
    那厢崔十三带着胡四娘穿过东坡,直奔枫林方向,居上拽着凌溯跟过去,原上空旷,露在外面的皮肤吹了风,冷得刀割一样,但热情澎湃的男女不觉得冷,他们打情骂俏佯佯而行,压根就没发现身后连跟了两拨人。
    终于枫林映入眼帘,因为冷得突然,枫叶还没来得及掉落,那大片大片的红如同烈焰一样,把天幕都染红了。
    凌溯忽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带居上来这里,如此怡人的景色最适合谈情说爱,比干巴巴要求留宿在她寝楼强多了。
    找到一棵大树,两个人躲在树干后一高一矮观望,那崔十三是个情场好手,几句话逗得胡四娘花枝乱颤。然后神情凝望,渐渐靠近,一个俯视一个仰望,脸也越贴越近,最后毫无意外地亲上了。
    树后两人目瞪口呆,惊诧过后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们这种没经验的人该看的吗?
    各自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家轻易一拍即合,而他们仅仅抱了一下,就耗得油碗都要干了。
    思绪复杂,凌溯忍不住凝视居上,虽不说话,但眼神缱绻。
    居上扭捏了下,“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
    天寒地冻,他们是来办正经事的,这时候蹦出歪脑筋,好像不太合适。
    凌溯只得调开视线,还没等居上反应过来,他忽然一个箭步冲出去,把正欲上前的辛重恩拽住了。
    辛重恩纳罕地回头看,看见是太子,一时愣住了。
    凌溯压声道:“知情就好,不要出头,给自己留些体面。”
    辛重恩原本怒火中烧,大有挣个鱼死网破的决心,但被太子拦住了,一瞬炽焰被浇淋了水,从迷惘到退却,再到满心耻辱,那张脸也由红转白,喃喃说:“我愧对发妻、愧对长辈、愧对辛家列祖列宗……我究竟是着了什么魔,落得今天这番境地!”
    没有惊动那对如胶似漆的鸳鸯,凌溯将失魂落魄的他拉了回来。辛重恩见到居上更加羞愧了,嗫嚅道:“阿妹……让你跟着操心,我这做阿兄的,实在没脸。”
    居上未说话,摆了摆手,引他们离开枫林。
    往前一程有个帐篷搭起的脚店,三个人进去点了热茶和点心,居上将茶盏往前推了推,“阿兄暖暖身子吧!今日亲眼所见,我希望能让你迷途知返,别再继续错下去了。你以为能天长地久,其实你只是她身边的过客,没有崔十三,还有张十三、王十三。”
    辛重恩垂头丧气,“我没想到……当初是她说,这辈子只认定了我,我想与她断了,她以死相逼,我没有办法。我以为照着她的意思办,就能给她个交代……”边说边泪流满面,“结果……结果就是这样的收场!”
    居上实在见不得他为那种女郎流眼泪,脸上的嫌弃越来越大,直撅撅说:“别让我看不起你,你到底在哭什么?你可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后悔,可以为你抛弃妻女汗颜,但你不该为被她耍弄了流眼泪。别哭了,把眼泪收回去,真受不了你这窝囊样儿!那胡四娘看不上你了,你的梦也该醒了,接下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我告诉你,你死不足惜,但你出了乱子会牵累全家,我们不得不护着你。其实我心里,早想把你剥皮抽筋了,害得我们大冷天跟你出来吹西北风,你细想想,你对得起谁!”
    这阿妹嫉恶如仇,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气。几句话铿锵有力,不光是辛重恩,连凌溯都听得有点悸栗。
    辛重恩呆呆道:“我错了,阿妹教训得是。”
    “然后呢?”她凶神恶煞地问。
    辛重恩道:“我知道,我一定想办法,把你阿嫂求回来。”语毕又有一点让他想不通,他看了凌溯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啊,这个问题……问得真是不得体。
    居上噎住了,眼风飞快瞄了瞄凌溯。凌溯却很淡定,“你不知道这长安城中遍布暗哨吗?有什么事能瞒过我的眼睛?”
    这说辞就很妥帖了,居上重又挺起了腰杆,蹙眉对辛重恩道:“都什么时候了,阿兄还在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辛重恩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半晌道:“我心里有打算,阿妹放心吧。”
    总是外面断了指望,人也就清醒过来了。现在回忆前事,怎么鬼使神差弄成这样,自己也说不上来。痛定思痛,希望为时未晚,从乐游原回来,他心无旁骛直奔延福坊,到了门上不等家仆去通禀,自己亲自登了门,说要求见七娘子。
    郑银素在姊妹中行七,如今和离,又找回了原来的称呼。他口中说七娘子的时候,恍惚回到了成婚前,每日下值后宁愿绕上一段路,也要来探望她。那时候她还是郑七娘,是族中最小的女郎,穿着对雁团窠纹的襦裙,挽着丁香色的画帛,眉眼弯弯站在廊庑下等着他……
    可是他却把她弄丢了,巨大的悔恨让他惭愧欲死,但愿她还愿意给他个机会。
    等了好半晌,才等到里面人出来回话,郑家的傅母说:“郎君回去吧,我们娘子不见你,让你以后别来了。”
    他不死心,央告道:“求嬷嬷再替我通传,我有话想对她说,说完我就走。”
    傅母实在闹不明白,已经到了这样地步,究竟还有什么可说的,便道:“既然和离,往后两不相干,不要再有牵扯为好。郎君还是回去吧,我们娘子已经议婚了,你若是再来,会扰了我们娘子的好姻缘,若郎君还念着往日的情分,就请不要拖累她。”
    第60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议婚……谁议婚了?”
    傅母道:“郎君,老媪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娘子议婚了, 过两日便要过大礼。新郎子早前没有娶过亲, 家中很是看重, 照着迎娶正房娘子的规制, 三书六礼一样不少,都已经说定了。所以郎君往后千万别来了,一则娘子是借住在兄嫂府上, 不便得很,二则人言可畏,要是让人说还与前任郎子纠缠不清, 怕会伤了新郎子的心,坏了这门婚事。”
    辛重恩急起来, “这才几日光景, 怎么会有这种事,她与谁议婚了?”
    傅母木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道:“老媪替郎君算过了, 今日是第五日, 和离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不碍着我们娘子定亲。反正正式迎娶的日子没那么快, 且将亲事定了,有了着落, 人就不慌张了。毕竟总借住在兄嫂府上不像话, 我们娘子是要体面的人, 不单对父母兄嫂, 对自己也得有个交代。”
    辛重恩听闻这个消息, 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好了下家,简直让人怀疑这场和离,是如了她的愿。
    “怎么会呢……不会的……”他喃喃自语,“我与她才刚和离,区区五日而已,怎么那么快就……”
    傅母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耐烦,掖着手道:“我们娘子出身名门,在闺中时候就是名满茶阳的贵女。嫁给郎君之后,一径在家相夫教子,郎君眼中乏味无趣的人,殊不知别人眼中宝贝一样。如今得知娘子和离了,新郎子转头就禀报高堂,托了大媒上门来。娘子起先不答应,怕被人说闲话,后来经不得冰人游说,又看在亲上加亲的份上,就答应了。”
    辛重恩听得愈发茫然了,“亲上加亲?那人究竟是谁?”
    傅母原本就是有意要透露给他的,坦然道:“太常寺少卿,唐义节唐少卿,郎君应当认识。他与我们娘子是表兄妹,自小也算青梅竹马,据说蹉跎到三十还未成婚,就是因为我们娘子。郎君今后就放心吧,我们娘子有这样一位郎子照顾着,吃不了亏的。娘子也让我带话给郎君,前尘往事就不要再惦念了,请郎君多加珍重,与胡四娘子百年好合。”
    辛重恩心头乱成了一团麻,先前他知道很难挽回,但总是带着一点期许,认为银素对他还有感情。只要他虔心悔过,她瞧着和月,终究会原谅他的。可没想到,他匆匆赶来,迎接他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他人懵了,身上忽地没了力气,心慌意乱道:“和月……那和月呢?她就不管和月了吗?”
    傅母不由蹙眉,“郎君现在怎么想起小娘子了?郎君既与我们娘子和离,不管我们娘子是否再嫁,和月小娘子势必会孤苦,这种情况,郎君不是预先就知道嘛!不过小娘子虽不能跟阿娘回外家,辛府是世家大族,府上三位夫人又极和气,自然会待我们小娘子好,这点我们娘子很放心。”说了半晌,也有些没耐性了,拖着长腔道,“郎君快回去吧,眼看要变天了,外头多冷!这里坊内人来人往,叫人见了也不好看。郎君自己做下的决定,自己得担着,又不是小孩儿过家家,今日说准了明日又反悔……郎君可是朝廷命官啊!”
    傅母说完不再逗留,转身便返回门内了。留下辛重恩在台阶前站着,一寸寸寒意钻进皮肉里,这十月的天,几乎要把他冻僵了。
    朝廷命官……他不过是个从四品的秘书少监,唐义节是正四品太常寺少监,官职还在他之上。以前他曾隐约听郑家人打趣,说若不是银素相中了他,家里原打算亲上加亲的……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把这件事忘了,谁知那唐义节还不曾婚配,难道一直在等着银素吗?
    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才发现自己狠心放弃的人,原来是另一个人的珍宝。自己把这郎子的位置让出来,人家便迫不及待上门提亲了。
    一阵风吹过,他的每一寸骨节都在颤抖,茫然向前走了两步,高声道:“七娘……银素……你再见我一面,求求你了,我有话同你说。我已经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求你看在和月的面子上,跟我回去吧……”
    坊院中回荡着他的嗓音,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郑家门房当着他的面关上了大门,他知道,这是不留任何磋商的余地了,郑家这道门槛,他再也迈步过去了。
    可他不甘心,银素心软,只要自己真心悔过,她还是会原谅他的。郑家关门闭户,不要紧,他可以等,就算等到明日郑家人出门上朝,届时他负荆请罪,也要把银素求回来。
    郑宅中,窗前的香案上燃着苏合香,偶尔吹过一阵风,将笔直的一缕青烟吹散了。
    郑家一门,有不少人在朝为官,郑银素的长兄郑诜,就在尚书省任吏部尚书。辛重恩在门外一通喊,郑诜也听见了,底下人问怎么处置,他只说不必管,就关门看书去了。
    长嫂黄氏坐不住,忙赶到银素院子里来,见银素正抱着和月,教她认千字文,看上去一派平静气象,心头的焦躁也平复了些。低声唤小姑,“厨上蒸了鱼羹,我让人取来,喂和月吃些。”
    郑银素听了才放和月下地,笑着叮嘱她:“跟乳娘去吧,吃些东西,再睡一会儿。”
    乳娘上来引领,将孩子引了出去,剩下主母与娘子好说话。
    郑银素比了比手,“阿嫂请坐。外面闹腾,惊动阿嫂了。”
    银素是家中最小的妹妹,和长兄差了十五六岁,说是兄妹,其实情同父女。银素的父亲身体不好,很早就辞官回茶阳了,当初她与辛家结亲,先入长安住在长兄的府上,大婚也是兄嫂亲手把她送出门的,因此长嫂格外怜惜她,听说她与辛五郎和离,黄夫人气得大哭了一场。
    如今小姑住在她府上,她绝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再三地宽慰,让她只管放宽心,纵是和离归家的女儿,郑家也养得起。
    外面辛五郎的呼声,黄夫人确实听见了,派人出去查看,一会儿婆子便进来回话,说辛五郎不肯离去,还在巷子里守着。
    黄夫人道:“这又是何必!既然和离得那么干脆,倒是别后悔呀,这会儿跑来低声下气,不知什么意思!”
    郑银素道:“阿嫂别管他,没人理会他,他自然就走了。”
    黄夫人犹自苦恼着,“可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看他好像蛮有悔改的打算,我同你阿兄商量过,全看你的意思。若你愿意原谅他,咱们便敲打敲打他,约法三章才让你跟他回去。若是你不肯原谅他……他终究是和月的父亲,且辛家待你也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这话是给她台阶下,银素知道,兄嫂都认为她在气头上,等气过了,还是会回头的。可是这么长时间所受的漠视,已经让她痛恨这段婚姻了。
    她说:“阿嫂不用劝我,我今生不会再回辛家了。和离之前我一夜不曾睡,想了整整一夜,是深思熟虑过后才踏出辛家的。家里人固然对我很好,我却不能看着家里人的面子,和他凑合一辈子。阿嫂,我当初嫁给他,先是图他的人品才学,二便是图辛家三十不纳妾的家规。可他遇见胡四娘子,连家规都敢违背,将来若是再来一个红颜知己,我还得再受一遍这样的屈辱。”
    黄夫人怎么能不理解她的想法,那辛五郎再好,毕竟是庶出,银素是嫡女,又是最小的孩子,全家一向宠着,择婿上她自己有话语权,因为她选了辛五郎,全家就高高兴兴送她出阁了。
    可是没想到,这个选择错了,让所有人悔不当初。然而辛五郎可恨,却要瞧着和月,黄夫人是个很爱孩子的妇人,始终觉得父母双全,孩子才幸福。
    于是话又说回来,“这世上规矩大多向着男子,男子纳妾不犯刑律,若眼里不揉沙,将来苦的还是自己。再者你再嫁,和月要见阿娘一面,只怕辛家也不答应。”
    郑银素摇头,“阿嫂,这个郎子是我自己选的,我有多信任他,他伤我就有多深。若是对婚姻没有那么高的期许,家里安排多少妾室,我也就不上心了。至于和月,辛家不是不讲理的人家,长辈们很开明,对小辈也疼爱,和月想见我,他们不会拘着的。”
    黄夫人见她不动摇,心里也就踏实了,“门外那人,你果然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郑银素脸上显出一种解脱后的释然,再也没有了前几日的愤懑,连回忆起不快来,也可以很平静了。
    “自从他外面有了人,面对我时总是心不在焉,我多说两句就嫌我啰嗦,有阵子弄得我不敢开口,怕开口就惹他不快。他倒也不与我吵,就是漠视我,怨我不懂……我怎么不懂他?当初成亲之前引我为知己,成婚几年就鸡同鸭讲了吗?我是今年三月发现他有外心的,后来改朝换代,家里乱糟糟的,他也消停了一阵子。我忍了半年,到后来实在收不住他的心,干脆就放他与别人成双成对去吧。现在既然和离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会再与他纠缠了。”说着淡淡一笑,“再说表兄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也觉得对不起他。既然他不嫌弃,那我就嫁了,我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娘家,让人笑话。”
    她这么说,黄夫人很是心疼,“留在娘家倒也不怕人笑话,这世道和离的人多了,谁能担保什么时候落到自己身上。不过义节的人品,我和你阿兄倒是信得过的,这些年他一直未娶亲,有人问起也只说遇不上喜欢的……当初你嫁的若是他,想来也不会走到今日。”
    关于表兄对她的感情,其实银素一开始并没有太深的感触,她那时不过十六七岁,一心都在辛五郎身上,眼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待和离了,回到郑家,表兄闻讯赶来,什么都没问,只说“七娘,你回来了”,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思念。
    人生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对错都不用去说了,将来怎么样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的心念很坚定,决定的事便不会反悔,所以辛五郎就算使出什么苦肉计来,也打动不了她。
    一个婢女从外面进来,拍了拍头上的雪珠,笑着说:“娘子,下雪了。今年冬日来得真早,前几日还很暖和呢。”
    院里的女孩子们都喜欢雪,听说下雪了,三三两两聚到廊庑上看,细微的一点雪沫子,也让她们欢欣雀跃。
    黄夫人有点担忧,偏头吩咐身边的仆妇,“上外头看看,辛郎子走了没有。”
    仆妇领命去了,过了会儿回来禀报说:“还在门前站着呢,顶风冒雪的,脸都冻紫了。”
    黄夫人回身看看郑银素,看她有什么反应,她却恍若未闻,只叮嘱婢女:“再添两块炭。小娘子那里看着点,别把窗关死了。”
    她实在是一点都不在乎那人了,与对待陌生人无异。心死之后涅槃重生,已经不愿意带着前世的回忆了。
    黄夫人心下了然,交代仆妇:“你去,把人轰走。他是辛家人,回头冻死在我们府外,我们不好向辛家交代。”
    仆妇道是,紧了紧衣裳从院里出来,半路上截了一个婢女手里的伞,笑着说:“走得匆忙,顾不上拿伞,先借我使使,承办夫人的差事要紧。”
    一路赶到前院,大门上开启一道缝,她从缝里挤了出去,站在廊下说:“郎君,家下夫人让婢子出来传话,请郎君回去,天寒地冻的,出了事我们吃罪不起。”
    雪沫子越来越密,没头没脑扑上来,扑得人睁不开眼。
    辛重恩身边的家仆也上来劝解:“郎君,不急在今日,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来好么?”
    眼看改变不了她的心意,辛重恩只得暂时放弃。可是站得太久冻僵了关节,举步蹒跚,一下扑在了地上。
    家仆忙上来搀扶,传话的仆妇缩回门内,重新关上了门。
    家仆好不容易将他送上马背,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进门人就瘫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