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左思右想,还是不知道燕王为什么会这么做。
    她的意识小人也变得满脸凝重:“燕王会不会是在酝酿什么惊天阴谋?他想破坏萧夏联姻,然后分而化之?”
    所以对外才表现出这般模样,然后刚好被人发现?
    假如只是单纯的想要得到夏晚,站在燕王的位置,她立刻可以给出好几种逻辑严密、不易被发现的方式。
    ———她实在是没法相信,一个在一国高位上坐了多年的人,使用的手段这么直白粗糙到有点……阿不,很有点蠢。
    【你有没有想过,燕王他是真的没脑子,不是装的没脑子。他就是见色起意。昨天夏晚来猎场的时候,他眼睛都快粘上去了。】系统小白云在意识空间里漂浮着,金色的圆太阳一会儿出现一会儿隐没,小白云也一闪一闪的,【不要把问题想的那么复杂啦!皇帝里也有蠢货的!】
    【要不我给你举几个例子———】漂浮着的小白云里伸出了一双像是漫画里的火柴人的线条手,手里拿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小本子,哗啦哗啦地翻着,【根据人类历史上的记载看———】
    它念道:【晋惠帝司马衷天生弱智,晋安帝司马德宗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唐顺宗李诵又痴又哑……这些还算好一点的,人家基本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
    【后面的才叫又蠢又毒———后晋帝石敬瑭割幽云十六州于契丹,认小自己的契丹王为父……齐废帝萧宝卷残暴酷虐,亲宦官、杀大臣,享乐奢侈、荒淫无道……宋朝,宋朝就多了去了———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的靖康之变……】
    “别念他们。”祝凌一听到宋朝二圣,就觉得血压上来了,宋徽宗和宋钦宗干的离谱的事真是多得数不胜数。例如宋徽宗将一块巨型太湖石封盘固侯,将运送石头的朱勔封为宁远军节度使;例如在守城工具完备,勤王大军随后就到的前提下,宋徽宗被吓到当场退位,传位赵桓;例如赵桓和他爹一起被金兵俘虏后,不仅没自杀以全风骨,还接受了牵羊礼!跪拜金太祖庙……
    而在这两位之后继承皇位的宋高宗完颜……阿不,赵构———就更离谱了!
    当这几位的宋臣简直晦气,被拖后腿拖到死的李纲,打到金人老家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的岳飞,还有宗泽、林摅、韩世忠、赵鼎、李光、胡铨……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遇上大怂这个摊子。
    【不说宋朝,那说说明朝?】系统翻着它的小本子,被提取出来的相关数据呈现在它眼前,【———叫门天子朱祁镇?贪生怕死,投敌变节,复辟后杀于谦,还有因他而起遗祸千秋的套寇?】
    “你不用再念了。”祝凌努力使自己直线上升的血压降下来,“我懂你的意思了。”
    【唉嘿———】系统小白云收了自己手中那本粉粉嫩嫩的书,【所以身居高位的不一定是聪明人,也有可能是蠢货啊!】
    它说着说着突然瞄到祝凌的健康面板,看见上面陡升的血压和心跳数据之后,果断转移话题:【其实燕王的心路历程很简单的!】
    【燕国虽然是个小国,但燕王可是燕国的最高统治者,而夏晚只是一个公主,如果真的被他得手了,夏国只能吃下这个闷亏。】系统小白云慢慢地散成一团,圆滚滚的金太阳隐没到云层里,晴天变成了阴天,【就算被发现了,没得手,他也可以派别人处理啊!只要不质问到他眼前,那就是无事发生!】
    ———此处可参考倒霉的三皇子燕弘荣。
    【至于为什么是惊马———】系统小白云沉默了一下,【根据燕王的数据导入分析,因为他并不在意夏晚的生命。】
    他只是见色起意罢了,至于被起意的那个人会怎么样,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祝凌站在帐篷外的视觉死角,透过那道缝隙,见到有人掀开帘子去见了燕弘荣。
    燕弘荣仍旧是阴沉着脸:“那个蠢货安排的人带走了吗?”
    “禀三殿下,已处理好了,不会让夏国使臣揪出尾巴了。”
    “揪出尾巴?”燕弘荣咬牙切齿,“尾巴以外的部分全让人逮到了!”
    “给夏国公主的马匹下药就算了,还用的燕国的宫廷秘药,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燕弘荣一想到夏国使臣带来的医官一眼就断定死去的疯马是因为燕国王室特有的药并列出的种种证据,就气得恨不能将燕王生吞活剥,但还是留着几分理智压低了声音,“那个老东西不是安排了人英雄救美吗?怎么人被羌国公主救走了?”
    那回禀的人犹豫了一瞬才道:“被下药的马疯起来,周围乱成一片,各位郎君娘子都是显贵,不好冲撞,所以安排的人……一时没跟上。”
    燕弘荣:“……”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既然秘药的药性烈,为什么不换个温和些的药?”
    回禀他的人脸上带着犹豫:“属下……属下不敢说。”
    燕弘荣心里咯噔了一下,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道:“你直说无妨。”
    听燕弘荣骂燕王“蠢货”、“老东西”都没什么反应的属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据属下提审的那人所言,燕王之所以要下燕国秘药,就是因为害怕药性温和,那马不够疯,导致夏国公主被他人所救,为别人白做嫁衣。”
    燕弘荣听闻,只觉眼前发黑,喉咙里血腥味一阵一阵的上涌。
    他知道他的父王蠢,但这也太蠢了!自己着手策划的事,竟然不能自己掌控好!
    猎场交给了他,这事却又不和他提前通气,医官全拢在自己的帐里,夏国使臣又来的快,那匹马他都没看出端倪,便被夏国使臣一语道破!
    但凡提前与他吱声,或者在事发后立刻派遣一个老道的医官,都不至于让他在夏国使臣面前这般措手不及!
    “被我提审的那人还说……”回禀燕弘荣的人语气无比艰难,“燕王之所以安排惊马之事,就是为了让夏国公主倾心于他。”
    燕弘荣:“……?”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已经气到麻木了:“让夏国公主倾心于他?凭什么?”
    那属下已经被荼毒过一次,此刻直接给出了一个比匪夷所思还要匪夷所思的答案:
    “因为去救夏国公主的人是燕王派的。”
    燕弘荣:“……?”
    他再次迷惑。
    “只要夏国公主见了我,便一定会对我的救命之恩心生感激,进而仰慕于我,长伴我身侧。”燕弘荣的属下一口气说完,“上一句是燕王原话。”
    他说完之后,便看见自己主上扶着头,一副随时都会气撅过去的样子:“你先下去,让我缓缓。”
    系统小白云在意识空间里听完了全程,瓜都差点吓掉:
    【燕王果然是人间油物……燕三惨得我都要同情他了,摊上这样的爹,日子怕是很不好过吧。】
    【还有夏晚……纯属无妄之灾啊,你要是去迟一点,说不准人就伤了!】
    凭这三言两语,祝凌在脑海中理出了一个始末———燕王安排了夏晚惊马事件,然后准备了救她的人,就是为了让夏晚倾心于他,如果不倾心,反正名义有了,不倾心也得倾心。
    祝凌:“……”
    蠢货已经很可怕了,身居高位还又毒又蠢……就更可怕了!
    阴差阳错得知了夏晚惊马的真相,又间接看到了燕王油腻的面目,祝凌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继续去看她的风景。
    才刚从燕国营帐里走出来,祝凌就听到了系统紧张得有点变调的声音:
    【还有活口!】
    祝凌:“什么活口?”
    “被燕王处死的人中,还有人活着!”系统小白云伸着自己的线条手,在她面前展开一副图片———是那些拖着尸体的板车经过时的系统地图截图。
    【你看!】系统将截图的某一部分放大,在代表燕国的、数枚交叠着的紫色光点里,隐约能看到一个极淡极淡的浅紫色,像是一点落上去的半透明阴翳,越是濒死的人,在系统地图上的光点越趋近于无,【没死透!】
    祝凌:“你为什么会想起来看这个?”
    圆鼓鼓的小白云有点结巴:
    【就、就突发奇想!】
    系统是绝对不会告诉祝凌,因为燕王打了夏晚的主意,它担心燕王把主意打到祝凌头上,所以想抓一点燕王的小辫子的!
    “是因为担心我?”祝凌一眼看穿,她的意识小人将系统小白云薅到掌心里揉了揉,“放心吧,他如果敢打我的注意,我就让燕国换一个燕王。”
    被揉得晕晕乎乎的系慢慢摊成一张云饼:
    【那、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哦。】
    祝凌打开系统地图,地图上因为国家太多,颜色驳杂,最中心像打翻了的颜料盒,但仔细看,在系统地图的边缘,有紫色的小光点在向外移动,显得格外突出。
    祝凌跟着系统地图上的指引小心地追出去,那些紫色光点在某个偏僻的地方停留了一阵后,又原路返回了。
    祝凌追到他们停留的位置———是一片明显有翻过痕迹的土地。
    【要兑技能轰开吗?】
    “不知道人在哪儿。”祝凌皱眉看着那一枚快要熄灭的光点,“直接轰开被埋着的人就没命了。”
    她折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将内力灌注到树枝中削出截面:
    “只能挖了,希望底下的人命够硬。”
    树枝落下,内力掀开以它为圆心的一小片泥土,在土地上留下一个坑洞。
    在祝凌挖坑的时候,那一枚如风中残烛的紫色光点,依旧顽强地、坚韧地亮着。
    ……
    夜半三更,有身手灵巧如猿猴的人来到了这个地方,他挖开了这片土地,一具一具地清点了尸体的数量,在清点完毕后,又重新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人在做完这一切后,返回了燕国一所偏僻的帐篷里,向坐在轮椅上的人恭敬地汇报。
    “刚好少了那一人?”坐在轮椅上的燕焜昱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神色莫名。
    他本来是准备找出那具尸体后,向人卖个好的。
    是谁做了这件事?
    是三皇子燕弘荣,还是他的好弟弟燕君信?
    他嗤笑了一声:“倒是抢先我一步。”
    第101章 不走
    ◎她的眼里没有泪,只有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祝凌一身血地回到羌国营地时,周啸坤差点被当场吓出心脏病。
    他手里端着的茶杯一抖,些许茶水撒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衫:
    “你……你这是?!”
    焦急之中,他连敬称都忘了用。
    “太傅,这血不是我的。”祝凌解释道,“我……我顺手救了一个人。”
    周啸坤:“……”
    他震惊到几乎失语。
    主要是他们公主现在这个形象,相当……惨烈。
    发鬓凌乱,发簪歪斜,连脸上都有着一道凝固的血痕。红色的衣裙上有大块大块的暗色痕迹,衣摆下方全是泥土。
    而她怀里抱着的那人就更凄惨了,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了,血混杂着泥土裹满全身,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尸体。
    历经大风大浪的周太傅,也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憋出一句:
    “……这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太傅神机妙算!”祝凌赞了一句,“血迹的事……劳烦太傅帮我扫个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