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掰着手指准备一个个例数军中的那些新奇东西,却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闭了嘴,“不行,不能说,有军规,老严了。”
    长孙氏笑骂,“你倒是嘴上落了锁。”
    长孙贵人依旧笑眯眯的,也没有说他什麽,只是两位长辈对视了一眼後,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看来,这军中有必要再多派点人过去,查得更深入一些了。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长孙烈阳的父亲给了他一个眼色,他立刻乖觉得地告辞,与来人擦肩而过。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但是思索过後,他还是晃了晃脑袋,没有多想,径直往辉山军军营走去。
    今日的军歌还没有演练,他倒有瞧瞧那群人能排出一个什麽阵仗。
    “为何如此慌张?”
    来人进到房间後,长孙贵人重新端起茶碗,不咸不淡地问道。
    来人立刻扑通一声跪地,向他磕头请罪道,“饵被偷走了,全都没了,下官失职,请长孙大人责罚!”
    长孙贵人拂茶叶的手一顿,抬头眯起眼睛问道,“什麽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昨夜!看守的人全都昏迷,再醒来已是白天!”
    “看到谁动手了吗?”
    “没有,基本看不出来痕迹,窗台那边的脚印也很浅,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女子,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
    一时之间,屋子里面寂静无声。
    “先退下吧,就当没发生过,不要声张,让你儿子和他那表妹管好他们的嘴,否则...”
    男人额上全是冷汗,连连应诺,得到许可後匆忙告退。
    直到人走远,房门被重新关上,长孙贵人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是辉山公主。”
    长孙烈阳的父亲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就同阿兄所说的,此女十分邪异,恐怕不好对付。”
    长孙贵人垂眸看向杯中茶叶漂浮,片刻後,轻笑一声,“那便更应该让他与玄鹰好好过了,这样好的苗子,合该与我们成为一家人。”
    长孙烈阳的父亲会意地点头,“没错,这样的人,合该和我们是一家人。”
    但是想到这两年频频挫败的联姻打算,他又有点焦躁:“但...她若是不想跟我们成为一家人...”
    “由不得她。”长孙贵人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他弟弟眼睛一亮:“长兄准备怎麽做?”
    “听说这段时间蛮鞑又不安分了...”长孙贵人敲击桌面,思考着说,“我们家的那几位最近身体应该都不太好,御史不爱打仗,这时候大约会参上一本,劝女皇舍了小公主。”
    他弟弟一愣,“兄长的意思是...?”
    “想要马行路,却不想喂草粮,”长孙贵人轻笑一声,“这世上哪有这麽好的事。”
    “...她,她不会愿意的吧。”
    “正是如此,所以,是小公主嫁,还是她嫁,多好的问题。”长孙贵人笑得冷峻的眉眼都温和了下来,对面的人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长兄说得是...”
    “报!边关来人。”
    屋中商议的两人同时抬头望向门口。
    第142章 他们都是战五渣 :王者的道路 叛逃的将领(修)
    “蛮鞑新王集结周围部落, 在一个月前突然南下, 连破三关, 满城尽屠!”
    听到这个消息, 原本一派淡然的两人立刻变了脸色。
    长孙家主易清先於哥哥一步, 站起身来惊惧交加地问, “怎麽回事?边关不是林家守着的吗?!那边可是驻紮有三万兵力!纵然一时敌不过, 也不至於连回来报信求援的时间都没有!”
    报信之人终於抬起了头,满面的络腮胡下面却是一张让他们觉得十分熟悉的脸,此人, 正是曾与他们见过数次的林家谋士之一!
    “长孙大人,实在是事发紧急,敌人有近十万骑兵, 我们只能舍了都城撤退, 没料到那群蛮鞑如此丧心病狂,竟进一路追着屠戮了三个城!求大人救救我家主人!”
    话音刚落, 门外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响, 此时屋中的众人却被话语里的信息震惊,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长孙易德双眼瞪大, 像是在消化他话语里的信息, 末了, 突然发狂似的狠狠一脚踹翻这谋士,“混账东西!”
    “兄长,莫冲动!”长孙易清本来也很愤怒, 但见到兄长转手拔剑, 还是扑上去按住了他,“事已至此,还是先想想我们下一步该怎麽办吧。”
    此时的长孙易德终於撕掉了他那层智珠在握的表象,露出了当年在战场厮杀时的锋芒,他的双目充血,瞪着面前的男人恨声道,“愚不可及!再怎麽斗,这天下终究是大衍的,你们却让外族进了家门,该死!”
    长孙家主一边安抚哥哥的情绪,一边斥责道:“我知你家主不忍心兵士平白送死,但边关何其重要!你纵始做做样子闭关不出也好过满城被屠,一个人带着军队退到後面!你让我们如何收场?”
    “贵人救命!如今我林府一家老小皆系在贵人一念之间,还请贵人看在以往情分上救我等一命,来日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救你?换我长孙家替你们背负千古骂名?!倒是打的好算盘!”长孙易德又一脚踹了过来,那人不闪不避,直接被他踹到地上滚了个脑袋开花。
    长孙家主皱眉道,“兄长,这可如何是好,这蛮鞑之前两年不都是骚扰一下,抢完便跑,怎的突然便如此作为。”他看向旁边的男人,“若是让这蛮鞑再往前...恐国运有损。”
    何止国运有损,万一被他们长驱直入,这个国家没个十年根本无法起复,更何况万一真的被他们势如破竹地突入皇城,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还少吗?若是敌方打的是长期发展饲养家畜的念头,少不得又是一番割地赔款。
    他们原本已经和人说好,准备在朝会上再最後加一把火,真正目的却只是想威胁一下女皇,此时此刻要是再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长孙易德咬牙,盯着地上的男人,眼中满是杀意。
    地上的男人连滚带爬地爬到他的脚边,凄声哀求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恰逢今年遇旱,粮食不够,根本等不到援军,您之前不是说了不要硬抗吗?林将军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大计着想,如今这样危急,正是需要我们同心协力的时候啊!”
    长孙易德红着眼睛看向地上跪着的人,眼中明明灭灭,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声惨笑。
    “同心协力,嗬。”
    一炷香後,滚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谋士地被扶着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长孙兄弟。
    “兄长,下一步我们该怎麽办,还要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长孙易德此时已颓然坐在了椅子上,手中无意识拨弄着一枚玉扳指,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过了半炷香,他才呼出一口气,“先去查查,林府是不是跟二皇子勾结了。”
    “难道...”长孙易清明白了兄长的意思,面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他是想将我们与女皇彻底对立起来,只能与他合作?”
    “不止,同心协力...嗬嗬,恐怕明□□会上,我们必须要做取舍了。”
    “那我们的计划...”
    “不管如何,这蛮鞑与林家,皆不能留!”
    ***
    “你怎麽魂不守舍的。”李芝瑶刚刚与周围小兵们一起用完了饭,回到营帐,便见到长孙烈阳魂不守舍地坐在高台上,直勾勾望向饭堂还在嬉笑聊天的兵士们,看着有几分可怜,不由一时心软想要安慰他一下。
    “不必这麽难过,反正你们的夥食被我们吊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几年就好了。”
    “过几年?”
    “对啊,过几年你就习惯了。”李芝瑶从一边石头缝里□□了个狗尾巴草,去他面前晃了晃,“这麽一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长孙公子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狗尾巴草,眼珠子微动,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李芝瑶过去看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个脑子经常短路的暴躁家夥竟然红了眼眶,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怎麽了?”她克制着想要转身跑路的冲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问,“有什麽不开心的说出来...可能就没那麽不开心了。”
    长孙烈阳依旧坐在原地不动,李芝瑶也没了脾气,难得看他这麽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叹了口气,“这天底下不让人高兴的事情多的是,你光是在这里难过有什麽用,遇到事情要麽赶紧忘掉,要麽想点办法去解决,你在这里浪费的每一个时辰,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实在不行,你还可以问问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嘛。”
    长孙烈阳摇摇头,伸手抹了把眼睛,“没什麽,你说得对,我难过又没有用,方法都是大家想出来的,我也...我也...”说着,他竟然又开始哽咽了。
    李芝瑶头疼,本来不太想管他,但是好歹也是在军营里一起混了这麽久,总得给自己的练手木桩一点关怀,便努力放柔了声音,“对,你告诉我发生了什麽,我们群策群力,总归会帮你把事情解决的。”
    长孙烈阳定定看了她半晌,突然猛地低头站了起来,“不能告诉你。”
    “哎?”李芝瑶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一溜烟跑没影了,不由站在原地狠踢了一脚石子,“大姨夫啊你!”
    ***
    是夜,一封密报送进了皇宫之内。
    女皇大怒,摔盏而出,却在要召集各位重臣之时又把宫人叫了回来,一个人在书房对着书本籍册独坐到天亮。
    而城中一幢不起眼的官宅里,刚刚还在长孙易德前滚地哀嚎的男人“哎哟,哎哟”地给自己上着药,不知想着什麽,脸上的表情一时一变,时而愤怒,时而窃喜,正当他捂着额头回到床上想要休息的时候,窗户一动,有人跳了进来。
    “谁?!”一声问话被条长腰带堵在了嗓子眼,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捂着脖子被人拖了下来,脸涨得通红,却只能无力的从喉管发出嗬嗬的声音,在眼前斑驳的星点中,只看着几个黑衣人进了他的屋子,肆无忌惮地翻找起来。
    “愧对家国,畏罪自杀,便宜他了。”为首的黑衣人将手里的腰带往上一抛,将那谋士像是猪肉一样吊了起来,还不忘在旁边放一个踢倒的椅子。
    其余人将所有的角落都翻了一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什麽,他皱眉,“没找到吗?”
    旁边的人点头,他原地踱了两圈,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团,塞进了桌角夹缝里。
    又冲另一边的黑衣人挥了挥手,那人立刻会意,从怀中掏出了一包棉布袋,沉甸甸的也不知装了什麽。
    男人将东西一一取出,竟然是各色珠宝金器,示意手下人将床板挪开,找到了里面一个暗格,他熟门熟路地将东西一一摆放好,与里头原有的珍宝混乱混在一处,等到做完了这些,他们才一边擦拭地上可能有的痕迹,一边退出了房间。
    【翌日】
    “叛城而逃,死不足惜!”女皇丢下手边茶盏,狠狠摔在为易家求情的老臣面前。
    老臣将头埋得更低,完全无视了茶盏落地飞溅过来的碎片,“叛逃当杀,却不是这时候,还请衍帝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不至於寒了千万将士的心!”
    “寒心?我若让他活着,才是寒了千万将士的心!边关绵延万里,古往今来用多少个将士鲜血来守卫?!城中百姓又有多少节衣缩食只为供养这群临阵脱逃的废物?!满城尽屠,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吗?一个不留,一个不留啊!”
    女皇气得声音都在抖,指着老臣,恨不得要生撕了他。
    旁边又有一位年轻官员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衍帝明鉴,此时最应该关心的是其余几城情况如何,若是照他们这样的速度,恐不日又将有一城遭难,还请陛下早下决断,遣人去支援一二。”
    “说得正是,”旁边有几个年轻人附和,只是位置站的都比较靠後,声音便不是很清楚,但还是成功引起了衍帝的注意,往他们那个方向多看了一眼。
    正在这时,前排却突然有人怒哼了一声。
    “支援?说得容易,此时蛮鞑新换了首领,又一统了部落,正如虎狼刚出笼栅,可疏引,却不可用我方兵士血肉去填啊。”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笑话,他来势凶猛,我们朝中就无人了吗?!”
    那高位老臣跟着脖子怒斥:“说得轻巧,几位将领刚刚告病修养,你倒说说,谁可上阵?”
    旁边一位从开始就没发言的上前一步,“诸位莫要冲动,我大衍朝向来以和为贵,自然是与其商谈一二,若可达成一致,也不至於劳民伤财。”
    有人立刻应道:“正是,三公主已近及笈,而蛮鞑首领也不过刚登帝位,膝下无子,若公主能怀上...”
    一边有一个火气暴躁的言官怒气冲冲地打断了这个话题:“荒谬!你们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小公主头上,我大衍朝自开朝以来便没有和亲的公主!”
    “此时国难当头,自然是公主为国效力的时候了。”
    “闭嘴!”衍帝一声怒喝止住了众人的争论,神色难看至极,目光扫过台下一众或高或矮或老或少的臣子,声音低哑,“有多少人是这麽想的,站出来,让朕好好看看。”
    “陛下,”长孙易清突然出列,俯首跪地,“臣有要事相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