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有长出牙齿, 但这小东西却不知道是不是饿了, 竟然眯着眼狠狠嘬着她的手指头不肯放, 李芝瑶抽了好几次都没有抽开, 虽然可以下蛮力, 但那样定然会伤到这小东西。
    “松开。”她双目与小狗的黑圆眼睛对视,就像被一只蠢兔子跳到头上肆虐的雄狮,尖锐的爪牙在那柔软的身体上游移不定, 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蠢物一口吞没。
    周身边人噤若寒蝉, 不知这一窝小犬会不会因为这只牙还没长齐就敢冒犯贵人的小东西而遭殃,屋内一片沉默,谁都不敢说话,生怕下一秒,自己就变成了那条无辜受累的池鱼。
    只是,原本神情看着阴晴不定的她却突然笑了,伸出另一只手从毛茸茸的小狗的头顶拂过,沿着它脆弱的背脊一路向下。
    “有意思。”
    抱琴试探地问,“殿下,您这是...?”
    李芝瑶笑意未减,眼睛里却藏着莫名的嘲意。
    “你看这群小犬,对着主人摇尾乞怜,彼此还要互相攀咬,就怕谁长得太过漂亮得了主人青眼,若是被宠得性子烈一些,玩闹时咬伤了主人,保不准便落得什麽凄惨的下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也就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嗬,若是得了些许雨露,便觉得自己已得了一世荣华,可惜却不知这偌大宫廷,多的是这样漂亮的小宠可以选,拔爪去牙,丢了自己一身本事,赖着他人鼻息讨食,却还洋洋自得,是不是十分好笑?”
    她的声音不大,周围只能见她喃喃自语後笑得欢畅,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了什麽,却也只能傻傻地跟着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屋里尽是笑声。
    只有她掌中那只幼犬不明所以,见她收了吓人的表情,还给自己温柔顺毛,便伸出小舌舔了舔她的掌心,虽然不明白面前这个大怪物在说些什麽,却直觉想要讨好她。
    玄离矮下身,拿出一方手帕帮她擦手,“主子说得对,的确好笑,这种只能赏玩的东西又何必上心,改天为主人驯一只白鹰来,那才是猎捕一把好手,便连那些地行走兽也不可比。”
    李芝瑶轻轻放下小狗,任由他帮自己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这才含笑看了他一眼。
    “你倒是耳聪目明。”
    “不敢。”玄离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罢了,”她摇头自嘲,“本来便是各有各缘法。”
    她伸出手指,点上那懵懂的幼犬脑袋,轻轻笑问,“你是愿意做我掌上明珠,待我玩厌之时烹锅待客,还是愿意做我马前卒子,养得膘肥体健,纵我再不需你为我狩猎,也能在林中做个自由客?”
    她玩心大起,伸手握了两边,“喏,你自己选吧。”
    小狗原地打了个滚,毛茸茸的小脑袋歪过一边,与她对视片刻,竟然真的伸出一边爪子碰了下她带着些微剑茧的右手。
    “哈哈,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可别後悔。”李芝瑶被那小小软软的肉垫踩到了手背,心下微软,“那就选你了,望你他日别後悔。”
    “能同您并肩征伐,它自然不会後悔。”
    李芝瑶似笑非笑看了这今日格外话多的侍卫一眼,抬手便招来了驯兽师。
    驯兽师从头听到尾,立刻点头应诺了她的要求,只是看着地上那正甩着尾巴绕着李芝瑶撒欢的小狗,还是暗自摇头叹了口气。
    哎,真是胡闹,这小东西哪能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选择,不过就是看主人的脸色行事罢了。
    ***
    “听闻你於御兽坊挑了个拂袜犬,还准备教它狩猎??”女皇拿起杯盏,撇开茶末饮了一口。
    “正是。”
    女皇来了兴致,伸手将她招到身侧坐下,亲密地握住了她的手:“听着很是有趣,好孩儿,你倒是说说,你怎麽想了这麽一出,前几天那宫人还来问,是否要引一些堪用的猎犬入宫呢。”
    少女羞愧地低下头,“母皇莫再取笑我,我那也是一时兴起,这样腿短毛长的小东西,自然不比天生猎犬来得厉害。”
    “未必,”见她这麽多,女皇反而摇头,挑眉笑道,“纵是再娇软可爱,只要有了利牙,便有厉害的可能,不过就是需要一个机会罢了。”
    不知道面前人说的到底是狗还是其他什麽别的暗指,在母皇面前习惯了露出些天真姿态的李芝瑶心中一凛,但再次抬头时,依旧是满满的孺慕之情。
    “母皇说得对,只是这幼犬若要长得能用,还是需得磨练,我好好带它,没准下一回狩猎,能为母皇带来更好的猎物。”
    女皇笑弯了眼:“吾儿有心了。”
    她轻轻摸着自己这初长成的女儿,叹道,“不知不觉,吾儿已经长这麽大了,当年你初出生时,就那麽小小一团,看得母皇的心肝儿都化了,只恨宫中余孽未清,害我儿好几次身处险境。”
    “母皇,”李芝瑶撒娇地抱住她的手蹭了蹭,“儿臣长大了,母皇再不要担心,儿臣能保护自己,也能帮母皇。”
    “哦?”女皇的手一顿,“怎麽帮?”
    李芝瑶抬起头,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口中说出的话语却直白得近乎残忍:“我愿做您手中最利的那把刀,为您除去一切阻碍,帮您彻底掌控这天下。”
    ***
    在榻上翻了个身,李芝瑶将丝被拂到一边,望着屋顶叹了一口气。
    要维持住一个孝顺女儿的形象真没那麽容易,尤其在母皇并不是那些普通人家的主母,她经历过无数的阴私斗争,对待感情有着比常人更甚的不信任感。
    她会希望李芝瑶变得更强,能够帮上自己,也许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够做储君,但同时,女皇并不真正了解李芝瑶的能力,在她看来,这个女儿也许不过就是一个暂时可用的工具罢了。
    可是李芝瑶总不能把她曾经学过的那些知识告诉母皇,要不怎麽解释来源呢?还有她超乎於这个世界的武艺,总得找一个机会展露。
    她能做的有很多,但却不知道母皇愿不愿意用她。
    她需要让自己的母皇看到自己的实力,但是却不能让母皇觉得自己有威胁到她的可能,这个度非常难以把握,她一直有意识地通过那几个侍从透露一些讯息给对方,就像今天,两人借着那只小狗,试探着彼此的底线与目的,最终翻开一部分底牌。
    虽然有些莽撞,却加快了整件事情的进度。
    所幸的是,母皇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却透露了一些信息,而正是因为这些信息,让李芝瑶此时心情十分混乱。
    “长孙烈阳...”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带着些说不上来的愤懑。
    怎麽办?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脑中尽是回想着今天与母皇的对话。
    她尽可能展示着自己的能力,想要告诉母皇至今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孩子了,她有能力,也有足够的知识,去改变一个国家的走向,虽然它展示的只是冰山一角,但作为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已经是十分可怕了。
    但是母皇却摇头告诉她,“你还差得远呢,芝瑶,你能力虽然不凡,却不是人君的能力,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李芝瑶喃喃自语,把这句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想让自己能够更加平稳的拿到王位,更加顺利的推行政策,难道一定要做那件事吗?
    “为什麽,不联姻难道不行吗?”她当时听到这个是讯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虽然一直知道对方那对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但是出於很多原因,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除了偶尔有目的性的撩拨一下对方,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对方在婚事上牵扯什麽关系。
    开玩笑,对於此时的她来说,那种中二小屁孩...
    不行,她摇头,打从心眼里抗拒着,她可不要与一个讨厌的人日日相对,虚与委蛇。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母皇所说的人君的能力,到底是什麽...”她心里隐隐有了感觉,却不敢确定,“难道...”
    “簌簌...”
    窗户外,突然有树叶摩擦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傍晚,显得有些诡异。
    李芝瑶猛地翻身坐起,看向窗边,“谁?”
    窗户悄无声息的打开,露出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你!”李芝瑶手一招,一边的配剑便飞到了她的手中,下一秒,她便如猎鹰一般扑向了窗边的男人,“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第131章 他们都是战五渣 :王者的道路 终於掉马甲
    风如急速行走的洪流, 擦着脸颊袖侧一路前进。
    李芝瑶的衣袖在夜色中鼓荡, 手中长剑化作暗夜中炸响的闪电, 猛得刺向黑衣人。
    出人意料地, 黑衣人的身後像是长了眼睛一样, 头都不用回就翻身躲过, 李芝瑶一击不中, 也没有着急,脚下再次用力,直接用上轻功飞身而起, 眨眼之间便踏上他的後背,将剑鞘勒住了他的脖子往後用力一带!
    “唔!”黑衣人闷哼一声,仰面倒下, 落到半空中的时候却又五指成爪, 飞快扣住了李芝瑶的手腕,翻身要将她压下。
    坠下的健硕身体犹如一座沉重山岩, 而身形相对渺小的少女却没有被压垮, 她反应十分敏捷地後退卸力, 并借着这股力道将他再次往後拖来。
    被硬生生往下拽去的人瞳孔一缩, 立刻收缩手骨脱她的束缚。
    果然有点意思。
    李芝瑶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短短的几下交手便能发现, 眼前这人之前果然是藏拙了,要不以她现在这样的武艺水平,绝不是现在宫中那些拳脚功夫能够抵得上的, 而这人却尚有一战之力, 这样一来,李芝瑶对这人的来路就更加肯定。
    不过,如果真的是像她猜的那样,嗬嗬。
    眼见试探得差不多了,也不想撞上宫中巡逻的侍卫,李芝瑶便也不再浪费时间,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突然便再次蹂身而起缠上对方,伸出手,在那黑衣人的胸前轻轻拍了一下。
    嗯,硬邦邦的,不是女人。
    只是那麽轻轻一下,黑衣人却像是被什麽重物哼哼砸到了一样闷哼一声,立刻往後狠狠退了几步,捂着心口转头要逃。
    李芝瑶哪能放他逃开,立刻手肘一转,将他旋身按到了地上,屈膝压住对方胸口的同时,手下亦未停,一把扯开了他蒙面的布巾!
    “嘶拉——”布帛被撕裂发出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随着那遮蔽容貌的障碍物被去除,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李芝瑶的面前。
    “果然是你!”李芝瑶将地上躺着的人猛然转过的头掰了回来,入目便是一张英俊得有些过分的脸。
    “...”男人咳了两声,眼见着自己的脸已经被对方看到了,便不再闪避,直直看向了李芝瑶,黑亮的双眼深沉而温柔,倒映着星空,璀璨到让人沉沦。
    李芝瑶被闪得眼晕了一瞬,嘴里却毫不留情,“趁着我睡觉想进我屋子,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上一次,偷窥我洗澡的也是你吧?”
    “不是偷窥...”
    “哦?那是什麽?”
    “...”男人不说话,只是捏着她按住自己下巴的手喘息,声音有些不畅,显然是被打伤了内腑,明明被是做坏事被抓到,脸上的表情却镇定无比。
    李芝瑶俯下身,与他的目光对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李芝瑶肆无忌惮地用视线扫过他的额头,鼻梁,双眼,还有嘴唇,像是在逡巡自己的领土,末了,她舔了舔嘴唇,“这麽着急,看来你的消息果然很灵通。”
    所以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出现,甚至不惜暴露自己。
    “不知公主在说什麽,我不过是奉命前来保护公主罢了。”男人的神色几乎没什麽变化,如果不是李芝瑶一直盯着他,也许真的会被他糊弄过去。
    “哦,这样啊,来我的房中保护吗?”李芝瑶挑眉,手沿着他的脸颊一路摸到他的耳垂,手指摩挲着他耳侧的肌肤,一点点抚到了他的後脖颈。
    神经最敏感的区域被手指强硬地入侵,但却因为那近乎於按摩的手法,让人舒服之极,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却在下一刻强行抑制住,颤抖着声音调笑道:“主子,您这是做什麽?想要掐死在下吗?”
    “嗯,”李芝瑶恶劣地用手指尖刮了几下那片他反应最激烈的区域,笑得恶劣,“当然不会,只是突然觉得,你长得很符合我的口味。”
    男人的眼神暗了一瞬,随後又放软了身体,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玄离的荣幸。”
    “怎麽啦?”李芝瑶继续不厚道地调.戏他,“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哦。”
    “并未,”男人艰难地在她手指的动作下保持住了声线的平稳,“能得主子的亲近,是玄离的荣幸。”
    “哦,这样啊。”李芝瑶若有所思,“那我想对你做什麽都可以吗?”
    她天真的歪了歪头头,却没有错过对方一闪而逝的失态。
    男人的喉头上下滚动,过了许久才艰涩地应道,“自然。”
    李芝瑶仔细欣赏了一会儿他现在的表情,突然就笑了,伸手将他扶起。
    “好啊,那你陪我习九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