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到底还是年纪小,一路上吹风淋雨的,虽然头顶蓑衣,背靠暖炉,还是有些着凉,刚才到小镇就开始打喷嚏。
    李芝瑶带他去到客栈,刚叫来店小二要了热水姜汤和驱寒药,才一拍脑袋,突然想到自己忘了什麽。
    坏了,忘了还钱!
    这下对方别真把自己当骗子了吧。
    只是现在回去,却有些太危险了,鬼知道那啥疯叽阁还有没有什麽寻人的方法。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去完白岩山再回去算了。
    人在江湖,安全第一。
    “小姐姐,你上次是怎麽把那个坏人打死的啊?”
    等到了屋里,小狗剩咕咚咕咚喝完了姜汤,裹着大棉被正憋汗,突然便问了李芝瑶这个问题。
    对了,现在不能叫他小狗剩了,李芝瑶终於给他起了个正经名字——轩正舟。
    器宇轩昂,正魄之念,既是因为初见时他被小舟来客所救,也代表着一生不会迷失方向的美好祝愿。
    多好的名字,一听就是正经人。
    她正帮这小东西拿汤婆子捂,突然听到这问题,愣了下,随後就有些纠结起来。
    这怎麽回答,我有外挂?
    不不不,不能教坏小孩,一切外力都是虚妄,只有真的学到的才是本事,为了她光辉伟岸的形象,说什麽都不能这麽解释。
    “我…自小习武,虽不能说万中无一,却也是出类拔萃的剑术高手,虽平日爱好和平,待到需要之时,却也能派上些用场。”一番半真半假的套路说完,坑挖好,她就摆出高人不露像的派头沉默了下来。
    不出意料,小家夥上钩了。
    “小姐姐小姐姐,你好厉害,”他星星眼,满脸都是崇拜,“能不能教教我啊…嘿嘿。”
    说到後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後自己还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想学武?”李芝瑶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些笑。
    “想想想,超级的!我做梦都想做一个飞来飞去的武林高手!”
    别说你了,我都想!
    “师门秘辛,不可外传。”这是大实话,太多无法解释的东西了。
    “啊…好吧…”小家夥沮丧地垂下了大脑门。
    “然…”李芝瑶突然就给了个但是,一下子就让轩小舟抬起了脑袋。
    “武学一事,贵在坚持,旁的高深学问我教不了,却可以带你学一些基础入门之法,飞檐走壁做不到,却是能强身健体应付一两杂鱼。”
    “你,可愿学?”
    ***
    【两天後】
    “嗷嗷嗷不玩了,你这是要逼死小叫花啊!!!”
    挥剑千次後又被逼着跟马跑路,轩正舟同志是绝望的。
    太枯燥太无聊太累人了好吗?!!
    “小姐姐你这是虐.待儿童!”他愤怒指责道。
    坐在马上俯瞰他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的李芝瑶不为所动,“都是这样练的,你若不愿学,那就只能一辈子这般瘦小佝偻,是个人都能欺负。”
    “就没有什麽轻松点的办法吗?我看话本里都是捡到一本秘籍就嗖嗖嗖变成了绝世高手的!”
    “哪有这般的好事,爱学学,不学拉倒。”她翻了个白眼,扯过缰绳往前跑了起来。
    “等等!喂!我们的师徒爱呢?”小家夥愤怒地挥手,却还是得喘着粗气努力跟上,腿上两个面粉袋子啪嗒啪嗒地响,坠得他小身板沉重无比。
    李芝瑶不紧不慢地骑马往前跑了几十米,又转头看了眼身後的小徒弟,确认他没事,这才好整以暇地催促起他。
    “快点吧,若是没能在日落之前到下一个城镇,咱们就该露宿街头了。”
    不是她心狠,实在是这小崽子太会偷懒了。
    一开始他倒还算勤奋,後来没过多久却开始学着偷奸耍滑,每次都得让李芝瑶抓着耳朵揪回来才行。
    因为已经跑得比较远,感觉上还算安全,所以李芝瑶便索性不急着跑路,边走边磨炼起了这小东西。
    於是原本今日可以走过两个城镇,因为某个小短腿的关系,快日落了才赶到第一个镇子。
    刚一进房间,小家夥就把腿上的小布包卸下丢到一边,“这到底是练什麽的啊!天天让我裹着跑。”
    “轻功。”
    “啥啥啥?轻功?!”小家夥瞬间眼睛都亮了。
    反正基础练习是一切习武的根源,李芝瑶也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头:“正是。”
    小家夥立刻收起了脸上不甘不愿的神色,蹭到她身边撒娇。
    “那,那我什麽时候才能学成淩云步那种飞天遁地的轻功啊。”
    李芝瑶沉吟了片刻:“不久。”
    小家夥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却听对面人补充道,“也就二十来年吧。”
    “…”
    “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轩小舟差点气吐血,疯了似的扑上了床作势要打滚,却被李芝瑶一把抓住,提着後领,像是提小鸡仔一样出了房门。
    “乖,下楼吃饭。”
    第64章 第二个战五渣 :少侠请留步 正道与邪道
    “自古以来, 江湖便有麒麟血脉护佑苍生的传说, 天下皆知, 那荒山以北, 有一脉隐世族人由九天星盘落子而生, 志降诸天恶鬼, 还世间一片太平, 便携着那一对浩然正气剑…”
    这座客栈旁边就是个茶馆,生意相当不错,李芝瑶进门的时候, 正好听到说书先生在讲什麽江湖传说,也没在意,只是找了个靠窗的隐蔽位置带着小朋友坐下了。
    伸手叫来小二要了茶水和几个小菜, 顺便把今明两天的干粮备上, 她便带着小盆友一起嗑着瓜子听起了说书,两人嗑瓜子那动作是相当的统一。
    台上正说道那浩然正气剑的主人如何斩妖除魔庇佑乱世苍生, 却听台下有茶客大声呼喝了起来:“我都听腻了!天天浩然正气剑, 就没点新鲜的玩意吗?”
    台下众人纷纷侧目, 还有不少人用筷子敲打杯沿起哄, “就是!来点新鲜的!”
    那人见周围有人附和, 便更加抬高了声音, “你这还想要赏钱?还不如北边白岩村那里新开的茶馆说的邪道四杰听着有趣。”
    “邪道四杰?那是个什麽东西?”台下有人交头接耳,却也有不少已经应和起来。
    “说书的,今天说邪道四杰吧!”一块碎银被丢到了说书先生面前的银钱盘子里, 发出好大一声响, 它闪着暖白的光,在盘子里弹起又落下,随後被接二连三的铜板给埋了起来。
    说书先生手里的惊堂木拿起又放下,看了眼那银子,又看了眼台下众人兴奋的呼声,叹了口气,拿起手边茶水呷了一口,便开始说起了那传说中的“邪道四杰”的故事。
    李芝瑶大致听了下,的确和之前的故事有些不一样,剑走偏锋,说的是一个邪道四杰与伪君子富户的故事。
    正说到那富户拿着不义之财资助学堂,说着是帮扶贫困学子识字,却竟然是打着给自己一双儿女圈养娈.童的主意,结果被 “邪道四杰”之一血手恶人识破真面目,直接半夜上门血洗了全家,辱了那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丢到路上,还将家中银钱取出散给了周围街坊。
    那杀狗大户的故事说的跌宕起伏,台下大半江湖落魄子听得如痴如醉,说到高.潮处,各个兴奋不已,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血手恶人,既得糟践那高高在上的美人,又可挥霍白来的大笔银钱,岂不快哉。
    “好!这般伪君子,就当如此下场!”
    有人高呼,又是铺天盖地的铜板碎银砸向说书先生面前的盘子,没多久就多到满了出来。
    说书先生又喝了口茶,正欲继续,却见一个男人突然站起身反驳,“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李芝瑶抬头一看,好嘛,居然又是那个白衣男人,这是何等的缘分,才会在这时又相遇,她简直怀疑对方是跟着自己来的。
    周围有那麽一时的安静。
    “那是真的好人,辛苦大半辈子才攒起的家财,何来,何来不义之财之说?!从书院找伴读也是,根本不是你所说的…”
    “娈.童”二字他似乎说不出口,就转了话口,“那劫匪作恶多端,□□掳掠有何可夸耀?拿他人钱财,做那封口之事,又谈何劫富济贫?”
    他情绪越说越不对,最後声音甚至带上了些颤抖:“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後突然哄堂大笑起来。
    一边有好心人上前开导,“不过是个故事,你听听便罢了,又何必当真。”
    也有从刚才就没怎麽说过话的安静茶客,回头冲他善意微笑,低声劝慰年轻人莫要太把这些放在心上。
    这江湖里,奇奇怪怪的故事多的是,今日正,明日邪,来来回回,就如海水涨潮,一次与一次不同,反正公道自在人心,又何苦这般气恼。
    只是刚才起哄要听“邪道四杰”的不太爽快,便故意大声取笑起他来,“这天底下,哪有这麽多好人,不如痛痛快快做一场,才不枉人间走一遭!”
    这话一出,下面又是一阵口哨和大笑,还有人敲着桌子喊“做一场!做一场!”
    周围热热闹闹,那个白衣男人孤零零夹在中间,好像是画卷上唯一一点墨迹,带着些格格不入的味道。
    等周围劝慰的人也回了座位,原地便只剩他一人,低头沉默地坐在原地。
    “小姐姐?”轩正舟小朋友茫然看向李芝瑶。
    她一愣,才注意到自己已经站起身,便冲小家夥伸手,“走,我们去谢谢你的救命恩人,顺便把钱还了。”
    只是小家夥今天太累,最後还是李芝瑶给他拦腰抱起才离开得位置,抱着个人毕竟不方便,还没等到他们绕过人群靠近那白衣男人,就看到他向说书先生远远拱手以示歉意,转头安静离开了。
    “哎?”见他出了茶馆,李芝瑶只能回到桌子,把买到的吃食打包带走,才抱着小家夥跟了出去。
    想还钱也是不容易。
    那男人一出来就不知去了哪,李芝瑶抱着轩小舟,轩小舟抱着吃食,在茶馆外围转悠了许久,才看到那男人正站在一个马上收摊的铁匠铺门口。
    她走过去,只听到他们正商量着什麽。
    “公子,你要的这个恐怕还需等上一日,之前你让我做的那些镰头甚是好用,不知可否让我做出来卖给其他人。”
    “无事,那我等着便是,若你觉得有用便卖罢。”
    看到对方似乎是拿着个图纸与铁匠在研究做什麽工具,李芝瑶便没有贸然打扰,站在一边等他们聊完了,才上前一步叫住了那位白衣少侠。
    “少侠请留步。”
    那白衣少侠茫然回头,正好看到了李芝瑶与她怀里的小男孩。
    “啊,是你。”他有些意外,随後露出个浅淡微笑来,“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