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皱起眉头,“这位同学,请你端正你的态度,你说的每个字都有记录的,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身边的朋友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具有嫁祸的嫌疑?”
    听见“嫁祸”两个字顾盼的脸瞬间就白了,“不……我没有……没有人绊我,那只是我的错觉……”
    警察又问她,“既然没有人绊你,那你是为什么脚滑?踩到什么东西了吗?”
    在警察严厉的眼神里,顾盼眼里的泪还是掉了下来。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赔,我赔可以吗?”
    “现在不是你赔不赔的问题,现在是对面控诉你故意假摔把咖啡泼人家身上,还拒绝赔偿。”
    “我没有……”顾盼喃喃道。
    警察道,“经过老板送过来的监控分析,离你最近的那个小姑娘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脚伸出去,根本就没有人故意绊你。反倒是你,在监控里没有看出滑到的迹象,反倒是很像把咖啡主动往人身上泼。”
    顾盼:“……”
    顾盼白着一张脸伸手去拽曲恒,“曲恒,我不是,我没有……求求你,告诉他们,我不是这样的……”
    曲恒心想你自己的事情干嘛要我给他们说,但看见顾盼梨花带雨的脸,他心口的那些话就这样卡在心里说不出来。
    最后他有些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眼神不善的看着警察。
    “她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他?”
    警察快要被他无知的发言气笑了,“首先,她已经满十六周岁,完全可以负法律责任。其次,我们是警察,警察讲究按证据办事,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身边的小姑娘,她故意用咖啡泼客人,还拒绝赔偿。”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六十五条,行为人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造成损害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要求赔偿损失,不承担属于违法行为。”
    曲恒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怼过,脸色难看得要命。
    “她的家庭条件这么不好,拿什么赔?你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警察冷冰冰道,“我们只是依法办事,如果每个贫穷的人犯了法哭穷就可以不负法律责任的话,那警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世界,不是你穷你就有道理的。”
    顾盼哭得快要撅了过去,她伸手抓住姜雁的手。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踩滑了,五万是吗?我赔你好不好,你们不要为难曲恒了。”
    姜雁嫌恶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谁为难曲恒了,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倒打一把。
    她笑了起来,“五万,现在可不止五万了。”
    来警局的时候她就已经让管家拿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在门口等着了。
    她把包里面的证据递给警察,“这个是我买衣服的发票还有汇款记录,以及这件衣服原本的价格,我是这家店的会员,所以给我的时候是打了7.5折,而且衣服是昨天买的,今天就穿了半天,可以折旧……”
    她朝着顾盼勾唇笑了起来,“现在,我要让你一分不差的赔给我。”
    她一字一句道。
    “五万,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第11章
    沈知意和宋时樾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
    夕阳的余辉还没有散尽,空气中飘荡着灼热的气息。
    沈知意跟在宋时樾的身后,她的t恤上沾到了一些咖啡渍,棕色的污渍在橙色的衣服上格外显眼,她用手扣了扣上面的污渍,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对不起啊宋时樾,我害你没了工作。”
    哪怕宋时樾干得再出色,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其中的当事人还是他的朋友,老板说什么也不再要他了。
    宋时樾停了下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慢吞吞的沈知意。
    难得的,少年弯了弯眉梢,声音里面带着浅浅笑意。“跟你没有关系,你今天做得很棒。”
    听到他的夸奖,沈知意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吗?”
    宋时樾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最终还是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对,做得很棒,受欺负了就是要找警察,因为有的人,你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这个有的人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眼前的少女终于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满天的繁星,灿烂极了。
    晚饭是宋时樾请她在小区楼下的牛肉粉馆吃的。
    他的手里拿着老板给的工资,看他工作优秀,老板还多给了一百。
    “这不太好吧,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沈知意犹豫着跟他走了进来,嘴上这么说着,屁股却麻利的坐到了椅子上。
    她扯了几张放在桌子上的纸殷勤的把桌子擦干净,一边朝厨房大声的喊道,“阿姨,来两晚牛肉粉,一个大碗,一个小碗!”
    盛夏的晚风从门口灌了进来,路边的烧烤和小餐馆里牛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组成了宋时樾记忆中独有的味道。
    他看着沈知意顺带着把他面前的桌子也擦干净,狭长的眼眸微敛,今天第二次慢慢的笑了出来。
    *
    第二天一大早,沈知意就被她爸叫了起来。
    今日的天,格外的热,沈知意拿起手机看了看,温度快接近四十度了。在她的记忆里,还没有这么热过。
    她爸带她去买自行车。
    沈玉山从小区楼下的小卖部里买了两根冰棍,父女俩一个人拿着一根在慢悠悠的往商场里走去。
    沈知意对自行车的要求不是很高,能骑就行,所以两人买得特别快。
    沈玉山问她,“听你妈说你下午要去宋时樾家吃烧烤?”
    天太热了,手里的冰棍化得格外的快,沈知意吃得手忙脚乱的,抽空回答沈玉山的问题。
    “对的,我跟宋时樾都约好了,吃完午饭就过去玩,顺便问他我不会的题目。”
    沈玉山道,“那待会在楼下买点水果带过去吧,他家一家子都蛮不容易的。”
    “而且我听说昨天他奶奶能从床上爬起来了,饭量都比平时吃得多,今天早上买菜的时候遇见他爷爷收摊回家,笑得红光满面的。”
    沈知意愣了愣,“奶奶不是都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了吗?还能爬起来啊?”
    “对啊……”沈玉山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人,能爬起来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天太热了,路上的行人都没有几个,就连平时聒噪得欢的蝉此时都偃旗息鼓。
    沈知意扯了扯身上的t恤,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明晃晃的日光照得她一阵心慌。
    她和沈玉山回去的时候遇见了急匆匆跑下来的柳梅,她的身上还穿着围裙,手湿漉漉的都没擦。
    看见沈知意和沈玉山回来了,她白着一张脸望着他们俩,然后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
    在这个九月的盛夏里,暴雨来临前的惊雷毫无预兆的劈了下来。
    *
    沈知意跑到宋时樾家的时候,他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
    破旧的居民楼周围满是高楼大厦,居民楼被掩在高楼大厦阴影之中,终年不见阳光。在这里住了好几年,第一次沈知意觉得这个地方莫名的冷。
    宋时樾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望着屋内。他的身后围满了人,人们同情又唏嘘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然后又低着头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沈知意扒开人群跑到他身边,她站立在宋时樾旁边,看着昏暗的屋子里面同样挤满了人。
    人们小心翼翼的把床上人抬到架子上,然后拉着白布慢慢的盖过她头顶。宋时樾的爷爷就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里面人的动作,那张本就苍老的脸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好几岁。
    “宋时樾……”沈知意张了张嘴,除了喊他的名字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好像没有那么热了,源源不断的冷空气从前面昏暗又狭小的屋子灌了出来。
    人群把担架抬出来的时候,宋时樾开口了。
    “等等……”
    他的声音很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一般,硬生生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伸出了手,手有些抖,可还是坚定不移的朝着担架上伸去。他揪住了垂在担架边缘的白布,少年攥得很用力,用力到甚至指尖都在泛白。
    那块盖着的白布缓缓被揭开,老人那张青白的脸出现在了宋时樾和沈知意的面前。
    柳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宋时樾旁边,她把少年攥紧的白布从他手里扯了出来。
    “节哀顺变……”
    沈知意看着宋时樾和他爷爷上了灵车,她神色恍惚的在原地站了许久还没反应过来。
    柳梅走过来拉住她,“我们先回家吧。”
    “妈……”沈知意有点不放心,她想跟着去看看。
    柳梅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我们终究是个外人,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这天可真热啊……”柳梅道,“早上宋时樾的爷爷还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奶奶能下地走路了,早上还吃了一碗饭,叫我们晚上都去他家吃烧烤,没想到中午就……”
    她捂住嘴,声音有些哽咽。
    是啊,谁能想到呢……
    沈知意咬着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她的思绪被拽回了昨天的牛肉粉馆里,她问宋时樾到手的工资打算用来干什么?
    少年的嘴里嗦着粉,眉梢间是难得的轻快。
    “我想给奶奶买个轮椅,她说她想去公园转转,这个季节桂花开得好,她很喜欢桂花。”
    天边的乌云越积越厚,黑压压的让人踹不过气来。
    终于……
    轰隆——
    一声巨雷之下,倾盆的大雨顺势而下。
    沈知意看见了路边的桂花在大雨的摧残下纷纷落在地上,金灿灿的一片,然后被浑浊的雨水染黑,甜腻的香味从鼻尖飘过,紧接着就被腥臭而又腐烂的味道掩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