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未等卡伦说完,开车的梅森叔叔马上喊道:
    “自杀,自杀,自杀,去**的自杀!”
    提前准备好丧仪社的定金,预约了日子,然后全家自杀,等着被收尸,这不是不可以,事实上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生意,真有老夫妻为了一起死,所以提前帮自己安排好后事的。
    但10万卢币的定金,
    茵默莱斯丧仪社,
    是住在矿井街的这一户人家能负担得起的么?
    给定金的人,早就知道会有人死,会在今天死,死的还是人家全家!
    不是什么等一代人都死了后集体发丧的那个情况!
    所以,这还叫哪门子的自杀!
    别人不清楚,
    外人不清楚,
    提前收到定金的茵默莱斯家能不清楚?
    自家休息了这几天,就为了等待这一场“自杀”?
    梅森不是傻子,他当然早就看出来了。
    但情绪发泄之后,
    梅森又说道:
    “卡伦,今天记者来了好多,我相信,等明天哀悼会时,记者会来得更多,刚刚那位警长跟我说,他上面的局长也在盯着这起案子,市政府里很多人都在盯着这起案子。”
    卡伦抿了抿嘴唇;
    前面有些堵车了,
    梅森叔叔疯狂地按喇叭催促:
    “嘟嘟嘟嘟!!!!!”
    然后,
    他又颓然道:
    “所以,我们能做什么呢,去告发去检举,说我们早就收到了10万卢币的定金?说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
    我们要去伸张正义?
    我们要去揭露黑暗?
    我们要为现在车上的四位客人主持公道?
    卡伦,
    这是大人物们的游戏,
    他们既然敢大大方方地给我们定金,给我们这么多的定金,他们就不会害怕我们会说出去,因为他们有底气,可以堵住我们的嘴。
    可以用卢币,
    当然,
    也能像车上的这家人一样,他们的嘴,同样无法再说出话来了。”
    阿福看着情绪不断跌宕来回的梅森,他觉得,梅森先生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宽慰自己的侄子,让他对这个社会的黑暗面看开点,倒不如说是梅森先生正在安慰他自己,安慰他内心的那颗正直的心。
    他不是在开解卡伦,而是在开解他自己。
    “我知道了,叔叔。”
    卡伦有些头疼,许是一开始的“误会”,牵扯了太多的精力,此时坐在灵车上,竟然有了晕车的感觉。
    梅森叔叔也不再大声说话,而是安心地开车,时不时按喇叭的急促,可以体现出他内心的急躁。
    或许,
    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他就不会选择接下这一单了。
    赚钱是为了提高生活品质,提高生活品质是为了让心情更加愉悦,现在他不愉悦了。
    卡伦看着自己手边椅子上躺着的女孩,她比莎拉小一些,毕竟才上小学。
    “邻居看到了,是她妈妈带着她,去的天台。”阿尔弗雷德提醒道。
    卡伦看着阿福;
    阿福似乎想用笑容来缓解此时的氛围,可笑容在此时有些过于不合时宜,只能严肃深沉脸继续道:
    “少爷或许可以回去问一下爷爷,也就是狄斯先生。”
    这句话,
    被正开车的梅森听到了:
    “告诉父亲也没用,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可父亲只是个神父,把这事告诉他,只会让父亲苦恼。”
    卡伦则是听出了阿福的言外之意;
    自杀,不仅仅是因为留下了遗书,还因为有很多邻居亲眼看见妻子带着女儿从家里出来走向筒子楼的这一幕。
    没人威逼她们,是妻子自己带着女儿去跳楼的。
    所以,
    这里面可能会有问题。
    事实证明,
    至少站在茵默莱斯家这边,很清晰,这一家,不可能是自杀,一切的一切,早就有预谋了。
    可问题是,妻子与女儿的死法,又不见有人胁迫,是“自愿”的。
    所以,这里面就有问题,有一个悖论;
    而某种存在,却拥有超出人类正常思维模式下制造悖论的能力,那就是……
    “异魔。”
    卡伦对着阿福小声道。
    阿福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灵车,在接近中午时,回到了明克街。
    等快要到家时,
    开车的梅森叔叔忽然大叫了起来: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
    就在明克街13号门口,也就是茵默莱斯家门口的路面上,聚集了一堆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束白玫瑰,正静坐在那里。
    等到灵车过来时,原本坐在地上的那群人,马上起身,高举起了玫瑰,脸上露出了悲怆之色。
    那一束束白玫瑰,举得很整齐,也觉得很熟练,像是排练过一样。
    同时,旁边车上下来了不少拿着照相机的记者,当灵车开始卸尸体时,他们开始不停地拍照。
    “让让!让让!”
    “让让!让让!”
    梅森叔叔大声喊着,但没有什么用。
    “白玫瑰们”,簇拥在每个前进的担架车旁,在哭泣,在哀悼,同时,每一辆进去的担架车遗体上,都被摆满了白玫瑰。
    在罗恩的帮助下,所有担架车以及遗体,都被推了进去。
    记者们还想进来,
    但被温妮姑妈与玛丽婶婶出来制止:
    “遗体需要整理,明日才是哀悼会,谢谢,请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这时,路边一辆车里坐着的《罗佳日报》总编胡米尔吩咐旁边人道:
    “不要让他们傻乎乎地进去抓拍尸体,他们难道想拍跳楼死后的血淋淋效果么,该死,那样子放在报纸上根本就无法激发出民众的愤怒,民众只会觉得恶心与反胃。
    让那些记者都先回来,拍静坐者就好。
    等遗容整理完了,变得正常了,再在哀悼会上拍,这样才能显得平静,读者看到报纸上的照片后,才能在这种照片里激发出愤怒的情绪,懂么!”
    ……
    走入客厅;
    梅森叔叔气得直接将帽子摔在了地上,
    “疯了疯了,外面那群拿着白玫瑰的傻子,竟然来得比我们灵车更快!”
    温妮姑妈说道:“市长竞选者福德办公室秘书来电话询问,问我们何时能整理好遗容,他要来瞻仰,我说了明天。
    另外,各家报纸也预约了哀悼会的瞻仰,说要派记者来出席;
    各个大区的工会的代表,以及市政府的一些官员办公室,甚至还有一些罗佳市的明星名流,他们的助理也打来了电话询问何时可以瞻仰逝者。”
    玛丽婶婶说道:“梅森,我觉得这个单子,好像有问题。”
    “滚!滚!滚!”
    本就情绪濒临失控的梅森叔叔直接大叫起来,
    然后蹲在了地上,
    开始哭泣。
    莫莉女士凑到阿福身边,小声问道:
    “梅森先生这是怎么了?”
    阿福小声回答道:“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