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他早就着急忙慌地解释自己没有了,但是现在,他变得圆滑许多。
    薄明寒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个祝青臣教的,连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特意挑祝青臣不在的时候过来,没想到,安遇把祝青臣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见在志愿上阻止不了他,薄明寒又问:“京大给你开的奖学金和助学金条件怎么样?钱多吗?有条件限制吗?”
    薄明寒合上志愿书,靠在椅背上:“学校的资助和集团的资助不太一样。集团是每个月给你打钱,学校的奖助学金可能是有条件的,需要你每年考到专业前几才能给你。”
    “你一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以后集团不资助你了,这些事情你都要自己去计算,钱够用吗?”
    就像是普通长辈的关心。
    可是接下来,薄明寒又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拒绝集团的资助,就当是多一重保险,万一学校那边……你不至于生活不下去。”
    他坐得端正,语气也很严肃。
    但是话里话外,都想告诉安遇,学校的补助不一定妥当,只有集团的资助才是最好的。
    他想继续维持自己和安遇的资助关系。
    只要安遇欠他,只要安遇还继续欠他,那他就还有机会。
    可是,薄明寒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个老师的声音。
    “薄总多虑了,我们给安遇同学开的都是最好的条件,绝对没有虚假宣传。”
    薄明寒转头看去,只见祝青臣带着招生组的两个老师,站在门口。
    另外,还有几个清大的老师——他们各自佩戴着自己学校的校徽。
    祝青臣朝他挥了挥手:“薄总早,听说您现在算是安遇的半个家长,要帮安遇把把关,所以我帮您把清大招生组的老师一起喊来了。”
    没毛病。
    每次招生都是这样操作的。
    专门负责贫困学生政策讲解的钟老师,拿着一大叠材料上前,全部摊开,摆放在薄明寒面前。
    “您可以看看,这是我们给安遇同学开的奖学金,还有一些优惠政策。”钟老师笑着道,“毕竟集团有可能会倒闭,学校和政策永远不会。”
    钟老师就是专门弄这些的,他在门外听见薄明寒的话,心里就不大舒服了。
    像薄明寒这样的企业家,他见得多了。
    趁着学生年纪还小,资助一些成绩好的学生,等学生长大了,直接把他们吸纳到自己的企业里。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哄骗学生,他们不免会向学生灌输“奖学金不好”、“奖学金不稳定”、“企业资助最稳定”的错误思想。
    所以钟老师对薄明寒没什么好脸色。
    一时间,病房里挤满了老师。
    有安遇的班主任、老校长,还有各个招生组的老师,在安遇身边铸成一道铁壁铜墙,将错误观念隔绝在外。
    钟老师亲自讲解优惠政策,实实在在地算了一笔账,就连想挖墙脚的清大都很难再开出比这更好的条件。
    薄明寒坐在中间,被老师团团围住,神色不耐,却也只能极力忍耐。
    祝青臣抱着手,靠在墙边,和安遇交换了一个好笑的眼神。
    薄明寒不是要帮忙参考吗?那就大家一起参考好了。
    他光缠着安遇,算什么参考?
    *
    经过所有老师的谋划,最后安遇还是决定坚持一开始的想法,在所有老师的簇拥下,填好了自己的志愿。
    过了几天,安遇额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
    他没有亲戚,也不好再回那个家,于是学校亲自出钱,在医院旁边、招生老师集体居住的宾馆,给他也定了一个房间。
    就在祝青臣房间的隔壁,照顾他很方便。
    又过了几天,安遇的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
    他不仅是县第一,还是市第一。
    小县城里还保留着一些古代的风俗,比如状元身穿红袍,骑马游街。
    云岩本地有一些走出去的小企业家,听说家乡出了一个市第一,马上决定赞助安遇,也赞助此次活动,特意从外地空运了一匹骏马回来。
    这天清晨,安遇被班主任和老校长带着,去换上状元红袍,被扶到马背上,从宾馆出发,穿过云岩的大街小巷。
    街道上人山人海,安遇不太稳当地坐在马背上,专业的马术老师帮他牵着马,甚至有人跟在他身后敲锣打鼓。
    安遇有些腼腆,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去看其他人。
    祝青臣全程跟着,走在人群里陪着他。
    安遇不小心和祝老师对上视线,祝青臣朝他笑了笑,做口型道:“没关系,很厉害。”
    安遇愈发红了脸。
    对内向的人来说,这简直太可怕了。
    正巧今天,安父安远洋,被警察从派出所里押出来,押上警车,转送到拘留所里,等待判决。
    安遇与安远洋擦肩而过,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坐在警车里。
    安远洋看见安遇,手上的手铐哐当哐当地响,他忍不住又一次大喊道:“儿子,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都是薄明寒指使我的!那是我儿子,我儿子是状元……”
    他还没说两句话,就被警察喝止了。
    安远洋整个人贴在车窗上,眼睁睁看着安遇的身影越来越远。
    游街途中,会经过安遇的初高中学校,最后抵达云岩县城里一个最古老的寺庙、太傅庙,进行参拜。
    祝青臣背着手,就站在寺庙外面等他。
    不多时,安遇参拜完毕,从里面出来,接受企业家们的赞助。
    少的一万元,多的有五万元。
    覆盖安遇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简直绰绰有余,哪里还需要薄明寒的资助?
    学习改变命运是真的。
    安遇腼腆地笑着,挨个儿和他们拍了照,礼貌道谢,终于熬到结束,忙不迭跑到祝老师身边:“老师,结束了。”
    “嗯。”祝青臣笑了笑,“安遇,你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不要羞于遮盖自己的光芒。”
    *
    又过了几天,安遇成功被京大历史系录取。
    招生组老师的工作到这里也就基本结束了。
    另外两位老师准备回去,但祝青臣还不打算回去。
    为免生变,他决定留在云岩,等安遇拿到录取通知书,再带他去京大报道。
    安遇没有出过远门,还没有安全到学校里,他总是不放心的。况且,薄明寒也还没走,他怕薄明寒还有后手。
    两个老师笑着打趣他:“小祝老师还没结婚,没有家室,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急着回家。”
    “不过这个学生确实情况比较特殊,那就辛苦小祝老师多留几天,我们回去向学校申请补贴,有事情随时联系。”
    “好。”祝青臣比了个“ok”手势,送他们上了火车,“拜拜。”
    大反派得知他出完差还不回来,整个人要气死了。
    又一次打视频的时候,郁行洲质问他:“祝卿卿,我不是你的家室吗?他们都知道要回家,你怎么还留在那里?你的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
    祝青臣哽住:“李那个,你正常一点,我有点害怕。”他解释道:“薄明寒也还留在这里没走,我得看着安遇,还要帮他卖房子,没这么快回去。”
    郁行洲问:“卖什么房子?”
    “卖他们家的房子,安遇以后就不回来了,干脆卖掉。”
    “我来买。”
    “这个是状元房,你买来干什么?”
    “我买来考状元。”
    “你考什么状元?”
    “给我这个世界的弟弟考。我马上让郁白退学,重新参加高考,房子给他住,保他考上状元。”郁行洲道,“我买了房子,你就可以回来了吧?”
    祝青臣捂着脸偷笑。
    *
    又过了一个月。
    终于,到了大学生报到的日子。
    祝青臣领着安遇,安遇拖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师生二人登上火车,前往京大。
    火车转高铁,刚从车站出来,祝青臣就看见了一个无比幽怨的人。
    快两个月没见,大反派整个人好像都阴沉了一些,穿着黑色的西装,身边好像散发着如有实质的黑气。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把安遇送到直通京大的巴士上,把他介绍给迎新的学生,然后走到郁行洲面前。
    “不是说好了不要来接我吗?万一被薄明寒发现我们认识怎么办?”
    郁行洲淡淡道:“怕什么?我特意给他制造了一点小麻烦,他现在处理麻烦去了,走,上车。”
    祝青臣弱弱道:“可是我已经买好了巴士的车票,我等一下要回去坐车。”
    “坐什么巴士?”郁行洲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像土匪抓人一样,把他抓走,“我开车来了,让你的学生去坐巴士,你跟我走。”
    祝青臣整个人差点腾空,在空中蹬脚:“不可以!我还要带他们去报到!”
    郁行洲把他放下来,转头看他:“那请问日理万机的祝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分点时间给我?你怎么比霸总还忙?”
    祝青臣抓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手表:“中午,等我带学生回到学校报到,把他送回宿舍,然后我们一起吃午饭。”
    郁行洲神色不虞,明显不是很满意。
    “晚饭也可以一起吃。”
    郁行洲神色微动,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