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扬扶
    着老师上了马车,应道:“今天要上朝,昨晚就没在宫里。”
    他帮老师掀开帘子,确认老师坐稳了,才放下帘子,坐在马车前,一挥马鞭,驾车向前。
    二十出头的小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在朝堂上还敢跟自己爹呛声,偏偏在老师面前规规矩矩的。
    这三年来,祝青臣每回上朝,都不用坐自家的马车,楚云扬和卫远轮流接送,节省了一大笔车马费。
    祝青臣坐在马车里,随口问道:“马上又秋狩了,你和卫远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老师放心,都准备好了,我负责禁军,卫远负责祭祀,绝对没问题。”
    “嗯。”祝青臣点点头,“老师老了,这些事情要你们这些小辈多操心了。”
    楚云扬瘪了瘪嘴:“老师才不老,都是借口。”
    他才二十来岁,楚云扬也二十来岁,哪里老了?
    祝老师总是借口多多,一会儿说自己身体不好,一会儿说自己老了,要多多休息。
    朝政上的任何事情,总是老师示范一遍,就让他们自己去做。
    祝青臣笑了笑,又问:“云扬,如果老师现在想去游历,你和远儿,还有陛下,可以……”
    楚云扬一听这话就急了,猛地回过头:“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和小远今年都二十来岁了,陛下也十八了。这一年来,朝政上的事情我没有再怎么管,都是你们自己在办,怎么不可以?”
    “就是不可以!”楚云扬大声嚷道,“我们还是小孩子呢!”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表情复杂:“你自己说说,有一身腱子肉的小孩子吗?”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
    “好吧好吧,等秋狩完了再说。”
    楚云扬嘀咕:“秋狩完了也不说。”
    祝青臣从马车里伸出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揍死你。”
    不多时,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守门禁军抱拳行礼:“祝太傅、楚将军。”
    “早。”祝青臣掀开帘子,让他们检查。
    就算是太傅和将军,也不能特殊对待。
    检查无误后,楚云扬便驾着马车入了宫。
    陛
    下尊师重道,特许老师的马车入宫,一直可以到大殿台阶下。
    楚云扬把马车停稳,掀开帘子,把脚凳放好。
    祝青臣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看见卫远过来。
    卫远快步上前,作揖行礼:“老师。”
    如今他也入朝为官了,就在陈老御史手下做事。
    祝青臣微微颔首,欣慰地看着他:“嗯。”
    祝青臣提起衣摆,走上台阶。
    楚云扬和卫远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
    来到大殿,几位老臣都已经到了。
    大夏蒸蒸日上,几位老人家也精神矍铄,估计还能再扛十几年。
    祝青臣走到他们之中,笑着同他们打了招呼:“老陈、老楚、老卫,早!”
    陈老御史问:“小公爷前几日又病了?”
    “嗯。”祝青臣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从前几年就开始铺垫自己“体弱多病”的形象,来日换世界离开也有借口。
    陈老御史握住他的手:“国家安稳,小公爷也要善自珍重。”
    一行人正说着话,殿门外传来程公公的声音:“陛下到!”
    祝青臣站好了,作揖行礼。
    十八岁的萧承安穿着帝王礼服,从门外走进来。
    经过三年的磨砺,萧承安成长得很快,已经颇有帝王气派了。
    他走到高位上,坐下之前,问了一句:“太傅身体可好些了?”
    祝青臣出列:“回陛下,好些了。”
    “那今年秋猎,太傅可愿一同前往?”
    “臣不胜欣喜。”
    “到时我给老师抓两只鹿……”萧承安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朕给老师抓两只鹿,给老师补补身子。”
    *
    今年秋猎和往年一样,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唯一不同的就是,祝青臣的三个学生比去年更高大了,也更爱往林子里钻了。
    三个人一到猎场,就跟牛到了草原上、猴子到了香蕉林里似的,骑着马,一边怪叫,一边乱跑。
    三个人整天在山林里游猎,野鸡野兔不知猎了多少,野鹿獐子也有。
    祝青臣就坐在营地篝火旁边,
    看着他们像进货一样,一趟一趟地把林子里的猎物给运回来,堆在他身边。
    “老师,野兔,给你做袄子!”
    “老师,鹿茸,给你炖汤!”
    “老师,鹿肉,给你烤着吃!”
    不知不觉间,祝青臣就被无数个猎物包围了。
    天都黑了,三个人还舍不得回来。
    非要祝青臣派人去找,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回来。
    夜晚,三个学生围坐在篝火边,给老师烤肉。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林中凶险,常有猛兽出没伤人,以后天黑了,就赶紧回来,别总是要人去找。”
    三个学生乖巧点头:“是。”
    忽然,楚云扬小声嘀咕:“何止有猛兽出没伤人啊?还有孤魂野鬼出没伤人呢。”
    卫远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紧跟着道:“那可不?猎场里还有我们陛下宿世的姻缘呢,保不齐陛下就被抓走了。”
    萧承安抬起头:?
    “放……放肆!”
    楚云扬和卫远连忙掩住嘴,离得远一点。
    祝青臣抬起手,一人给他们来了一下:“放肆,怎么能这么说陛下呢?什么宿世的姻缘?那是宿世的仇怨!”
    萧承安点头:“就是。”
    “再说了,整日在猎场里的又不止陛下一人,真要有宿世的姻缘,那你们全都有。楚云扬,你今天抓了两头獐子,你和獐子有姻缘;卫远,你和野兔也有。”
    两个学生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老师,我不和獐子!”
    “我也不和野兔!”
    祝青臣正色道:“那你们就不要打趣陛下。”
    两个人闷闷地应了一声:“噢。”
    萧承安坐在老师身边,朝他们“哼”了一声,抓起一把调料,洒在烤兔子上。
    祝青臣撑着头,环顾四周。
    篝火熊熊,文武百官分围坐在一块儿,其乐融融。
    镇国公抱着胡琴,即兴表演一段草原弹唱:“天苍苍野茫茫——”
    萧承安把烤好的兔子用刀切好,放在盘子里,放在祝青臣面前:“老师。”
    “好,多谢。”
    祝青臣随手拿起一条兔腿,刚啃了一口,镇国公就抱着琴走过来了。
    “小公爷,来一首?”
    楚云扬连忙要上前把他拉走:“爹,你喝醉了。”
    祝青臣一抬手,把楚云扬给推开,然后举起兔腿,和镇国公一起放声歌唱:“嗷——”
    ——顾命大臣在唱歌。
    三个学生坐在树桩子上,捂着耳朵。
    “楚云扬,你爹唱歌咋没调呢?”
    “老师唱歌不也一样?”
    “胡说!老师唱歌好听的!”
    “萧承安你可是皇帝,你金口玉言,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祝太傅举着兔腿唱歌,唱累了就啃一口,渴了就喝一口酒。
    他抬起头,看见头顶苍鹰盘旋。
    这是他和宇文恕之间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