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猫

  连遇抱着猫出门，正看到阿姨上来找他们。
  “王阿姨。”
  连遇打了个招呼，低头看了看吃得圆圆滚滚的猫，硬着头皮把季溦遥教他的说辞说出来：
  “季小姐让我把它抱走。”
  王阿姨笑眯眯地点头，颇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意味。
  “它不怕你呢。 ”
  连遇闻言有些不解地抬头，“它很怕生的吗？”看着很乖很近人啊。
  “是，除了遥遥，谁都不愿意亲近。”
  连遇恍然。难怪以往每次过来都没注意到家里有猫。
  但随即连遇又觉得奇怪。她不是说不喜欢它吗？
  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王阿姨摇了摇头。
  “遥遥虽然常常说不喜欢它，但对它很好的。
  “这只猫也是她抱回来的。
  “可能因为小时候被打过，所以特别怕人。”
  闻言连遇再次低头端详起怀里的生物。
  黑猫似乎困了，正懒洋洋地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眯着眼。
  毛发乌黑有光泽，倒是看不出被人打过的痕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他下意识地抬手拨了拨黑猫的毛发——
  不算意外地，看到了一处因岁月而淡化的伤痕。
  随之，一些记忆被拨开封尘，浮现在眼前。
  印象中，他第一次来季家的时候，似乎也救过一只猫。
  当时季爷爷临时有点事回了书房，他便在庭院里无所事事地到处看。
  恰好看到墙角上有一只猫。
  一只满身是血、瑟瑟发抖的猫。
  “王阿姨，我先去院子里看看。”似是想印证自己的想法，连遇加快步伐。
  王阿姨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深藏功与名。
  连遇大步走到庭子里，回到以前救下那只猫的位置。记性极好的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只猫熟悉了。
  “原来是你啊。”他垂眸，轻声说道。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站在这里干嘛。”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连遇心有所感地抬头。
  季溦遥正在窗边撑着脸，神色淡淡地看他。
  庭院的绿植被打理得很好，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咪咪地长了几朵花，如果不是因为连遇，她大概永远都察觉不了。
  阳光似乎也不忍打破这一隅的宁静，轻轻柔柔地落在他的肩上。
  他就这么站在一片郁郁葱葱中，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怀里的黑猫。
  一如当年。
  她当时就想，为什么他能注意到这么小一只猫，也没注意到她。
  就和她爸爸妈妈一样，只能看到姐姐的优秀，看不到她的努力。
  季溦遥恶作剧般非要叫走他的所有思绪，于是他抬眼，终于向她看来。
  连遇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位信徒，满怀虔诚地仰望愿意施舍众生的神明，祈求得到她的眷顾，或垂怜。
  对上视线的瞬间，他的心脏怦怦乱跳。
  他不知道关于这种种巧合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但他迫切地偏向于后者。
  “这只猫……”
  “你要带走就带走吧。”季溦遥突然说，“反正是你……反正它喜欢你。”
  连遇不知道她为什么骤然情绪低落，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对这只猫图谋不轨，便缓缓解释说：“我只是觉得它很熟悉。”
  他把猫放下，“没有想抱走它的意思。”
  季溦遥又不说话了。
  这人真讨厌。
  她想说的是猫吗。他眼里只有猫吗。
  “不想和你说话。”
  她嘴角用力下垂，满脸都是不开心，嘴上说着不想理他了，却依然不愿离开窗边，依然毫不收敛地看他。
  “遥遥。”连遇忽然开口。
  对方的声音很深情，而且此情此景多多少少有点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幽会，或是莴苣姑娘等待王子的浪漫场景，季溦遥凝霜的表情因此而变得有些松动，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还没等季溦遥升起期待，就听到这个人端正规矩地来了一句：
  “我要走了。”
  “……”
  季溦遥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拉起窗帘，转身回房。
  她就不该对着他有什么浪漫的想法！
  好气……但是声音和脸好犯规啊啊啊！
  季溦遥在房里拿布偶玩具撒气，却没看到窗下那一向淡漠的人眉梢里都是笑。
  连遇在想。
  原来他们的缘分，似乎并不算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