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修)

  洛壬所居住的森林外围便是弗兰奇小镇, 他想起昨天苏瑜的话。
  尽管有些不喜欢往人族居住的聚落那儿去,却也还是遵守了之前答应的承诺。
  不过好在现在还早,镇子里也没多少人起来务农, 洛壬到弗兰奇小镇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今天轮到苏瑜起来做早餐, 苏珊和卡罗还在房间里睡觉。
  她因为要早些离开, 在吃完自己的那部分后,将早餐放在了厨房里面温着。
  苏瑜将昨晚收拾好的东西检查了一次后,这才将其放在了储物戒指里。
  等到她轻轻推门出去准备离开, 结果刚走到外面花圃的时候。
  那柔软纤细的藤蔓不知什么时候缠绕在了她的小手指上,力道不重,却也不是能够随意挣脱开来的。
  ——是花圃里的花精灵和木精灵们, 它们舍不得她离开。
  苏瑜一愣,垂眸看着那往她方向摇曳的花叶。
  娇艳的花朵上慢慢有浅淡的白光沁出,合上的花苞展开, 里面几只小精灵显露出了身影。
  它们扇动着叶子般的小翅膀,连忙朝着苏瑜身边飞去。
  和之前在森林那只刚从神树之上诞生还不回说话的花精灵不同,这几只小精灵已经快一岁了。
  它们自然能够与人对话交流。
  穿着红色衣裙的花精灵飞到苏瑜的肩膀上站着, 她伸手抱着她的头发, 轻轻蹭了蹭。
  “苏瑜你不住校好不好, 你走了以后谁每天给我们浇水除草呀?”
  “这不是还有苏珊和我父亲吗?”
  花精灵听后气坏了,捏着小拳头锤她。
  当然, 她这么小一点儿, 打在苏瑜身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这, 这怎么能一样呢!”
  苏瑜被对方突然来的怒气给弄得莫名其妙, 她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眸子温和地注视着小家伙。
  “我们浇的水都是从镇子里的水井里打的, 怎么不一样?”
  花精灵张了张嘴想要回答, 最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只拽着苏瑜的头发,一句话也不说了。
  一旁的木精灵是这朵玫瑰花精灵的忠实维护者,他听到苏瑜这么回答之后叉着腰飞到了她的面前。
  “哎呀苏瑜你怎么这么笨,当然不是水一不一样的问题呀!她是我们之中最喜欢你的了,她舍不得你走,就想每天见到你。”
  被人这么直白的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花精灵脸颊红红,又羞又恼地瞪了木精灵一眼。
  苏瑜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碰了下花精灵的翅膀。
  果不其然,刚一碰她的身子就颤了下,可却没有躲开。
  ——苏瑜知道,她其实很喜欢自己碰触她这里。
  “诺亚学院在王城中心,距离弗兰奇小镇太远了,要是我每天回镇上的话可能不大现实。”
  “不过我每周都会放假,到时候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听到苏瑜是一周回来一次,而不是一学期回来一次后,精灵们这才稍微没那么难受了。
  “那好吧。”
  花精灵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苏瑜的头发。
  “你要是想我们了就托风精灵给我们捎带消息吧,我们这里只有它能长时间离开森林去王城那边……”
  她的话刚说到了一半,不知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
  周围几个小精灵也一并往一个方向飞去,而后慌忙行礼。
  “殿下。”
  苏瑜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这个时候才顺着它们所在的位置瞧见了洛壬的身影。
  洛壬是精灵王族,更是未来储君。对精灵都有一种先天的威压。
  在和面对苏瑜时候的依恋亲近不同,在面对洛壬的时候它们明显敬畏更多。
  刚才对着苏瑜还有些耍小性子的花精灵,在见到洛壬时候一下子规矩了许多。
  低着脑袋,翅膀扇动的时候也有些颤抖,看样子是怕的。
  “别怕,他是来找我一同去学校的。”
  苏瑜轻声安抚了下花精灵,而后径直上前往洛壬那边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没事,我也刚到。”
  金发碧眼的精灵这么说着,视线淡淡往见到自己而战战兢兢往苏瑜身边躲着的花精灵身上落。
  和长期住在森林里的花精灵不同,苏瑜花圃里的花精灵胆子要小很多。
  包括另外几只小精灵,也较之而且也没有太多的魔力。
  在苏瑜和小精灵们一个一个挨着摸了摸脑袋告别之后,洛壬见离了弗兰奇小镇。
  他沉默了一会儿,薄唇微抿,斟酌着语句却一直没有开口。
  苏瑜也留意到了对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直说就好,不用顾忌什么。”
  见苏瑜先觉察到了,洛壬顿了顿,也没再犹豫。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问问你,刚才你花圃里面的那几只精灵,是从神树里诞生的吗?”
  “不是。”
  这个世界的小精灵并不是都得从神树之中诞生,只要魔力充裕,每一处地方都能生出精灵来。
  不过也只是概率问题,从神树里诞生的精灵几率更大,魔力也更盛。
  “它们好像是从我种的花里诞生的。我妹妹喜欢花,我就从镇子里的花农那里拿了些种子回来洒到院子里。”
  “可能是靠近森林吧,没过几天它们就长出来了。”
  洛壬听后有些惊讶,不过面上并没有显露多少情绪。
  他惊讶的并不是那几个小精灵并非从神树之中诞生,而是因为它们是被苏瑜给种出来的。
  ——被一个毫无魔力,毫无魔法天赋的人种出来的。
  人族之中能够种出小精灵的人不多久,其中大多都是魔力强大的魔导师之类的。
  像苏瑜这样随意播撒就种出好几只来的情况前所未闻。
  “怎么了?它们不是从神树诞生的话,会对它们生长以后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没有。我只是看它们要比森林里的精灵魔力弱一些,于是好奇问了一下。”
  洛壬说到这里后余光往苏瑜那边看去,清晨阳光柔和,落在她身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还有就是……”
  他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合适,于是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它们太纵容了?”
  苏瑜抬眸看他,刚好撞进了对方那双美丽的眼眸。
  “我大多数时候对它们都百依百顺,我父亲也说过我,说我这样不好。”
  精灵一族向来以美貌闻名,而同样的,在这样的美貌之后也蕴藏着危机。
  就像之前与伽尔所提到的帝国黑市里,不乏也有抓来小精灵来当宠物交易的。
  所以适当的练习提升魔力防身,是每一个不强大的精灵的必修课。
  “其实我也有督促它们提升魔力,可是它们一说累,一撒娇我就拿它们没办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刚才也看到了,它们都太可爱了,我实在不忍心。”
  洛壬微抿的唇角很清浅地上扬了些,不过只是一下子,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苏瑜并没有觉察到。
  “我看他们都很亲近你,你可以试试用奖励的方法来督促它们练习。”
  “比如谁完成的最好,你就给它单独浇水除草或者多腾出时间和它玩。”
  苏瑜刚开始见到洛壬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个高岭之花,清清冷冷的性子。
  如今来看却并不是这么回事,熟络起来后对方还是挺温柔,挺好说话的。
  “那成,我之后回去试试。”
  她想起自家花圃的那几只小精灵,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些。
  两人到达诺亚学院后拿着徽章便径直进了报道处报道。
  报道处的负责人是魔法系的一位教授,在他们没进来之前低着头拿着羽毛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后,那个教授抬头瞥了门口一眼。
  瞧见洛壬的身影并不意外,只是视线往苏瑜的时候有些意外。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没有从苏瑜的身上感知到任何魔力波动。
  “请进。”
  “这里有两张表,你们拿去填一下。”
  苏瑜拿过那张表一看,上面并没有太多内容,只需要填写下年龄姓名还有出处,和擅长的魔法魔器之类的东西。
  她填的很快,填好了便递交给了教授。
  “阿尔莱德家族啊……怪不得我瞧着你眼生,不像是王城里的人。”
  他看到【阿尔莱德】的时候面上没太多情绪,并没有因为苏瑜出身于一个没落的贵族而有任何的鄙夷和不屑。
  “年龄十六,也符合新生入学年龄。”
  他看得很仔细,最后瞧见苏瑜填的入学测试通过的测试是魔器类,还是弓箭的时候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原来你就是昨天弗兰德说的那个赢了洛壬的天选之子啊。”
  “……的确算侥幸。”
  “没调侃你,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他笑了笑,给苏瑜填写的那张表上盖上了学院专属的印章。
  “你拿着这个表,一会儿去魔法系a班报道。”
  “因为你是魔器类,除了魔器课之外,其他课程你都和班上的同学一起上。”
  苏瑜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而刚准备接过那张表的时候教授却没立刻松手。
  “你知道教授弓箭类的魔导师是谁吗?”
  见苏瑜摇了摇头,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知道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
  正拿着羽毛笔填写着表的洛壬一愣,手上动作也因为突然被cue而停了下来。
  “洛壬,你知道?”
  金发碧眼的精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他余光瞥了一眼苏瑜身后的羽箭,而后微微颔首。
  “负责弓箭类魔器教学的魔导师是我小王叔。”
  “他是我父王最小的弟弟,说是我王叔 可要是真正按年纪来看他也只是比我大个两百多岁而已。”
  洛壬表也填写的差不多了,他将羽毛笔放下,继续给苏瑜说道。
  “我的骑射就是他教的,他教学方式可比较严格。不过人真的很好,到时候如果他下手重了的话希望你不要怪他。”
  苏瑜听了洛壬这话人懵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旁的教授抬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不是吧,这就被你叔叔吓傻了?”
  洛壬见了也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苏瑜沉默着看了对方许久。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算是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被吓到不是因为你叔叔。”
  “洛壬,你刚才说的什么只比你大两百多岁……”
  苏瑜咽了咽口水。
  “那你现在多大了?”
  “刚成年,一百岁整。”
  洛壬这个年纪在精灵一族里算小的了,刚成年,硬要说的话其实也算幼崽。
  可在苏瑜看来,对方已然算是爷爷辈了。
  “怎么了?”
  洛壬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年纪有什么不读,他见苏瑜不说话了,疑惑地开口询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
  “意外自己竟然得了个忘年之交。”
  “……”
  ……
  苏瑜和洛壬并没有分到一个班,不过也还是挺近的。
  她在a班,洛壬就在隔壁c班,就隔了一个班级。想要见面出去走廊就能碰到。
  魔法系每一个班总共也就二十来人,a班一共有二十五个人。
  教室很大,里面远不止二十五个位置。
  苏瑜进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十多个同学了。
  在参加入学测试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好些其他种族报考的学生,只是今天进教室的时候瞧见了还是有些惊讶。
  “总算来了个人族的了!”
  一个金发少女看到苏瑜后眼睛一亮,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朝着她挥了挥手。
  “同学,来我这里坐吧。”
  还没等苏瑜回应,一旁一个鸦青色短发的少年往她这边突然凑近了些。
  他长相清俊,眉眼恹恹,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很难让人不注意。
  少年嗅了嗅苏瑜的气息,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闪了闪,抬眸看了过来。
  “你要不和我坐吧?就算是同族,可是和女孩子坐一起多少也不自在。”
  “诶!明明是我先的,你这个狼人怎么还中途抢人啊!”
  少女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小脸也给气红了。
  “她是人族,肯定应该和我坐呀。你爪子那么锋利,力气也大。坐你身边你要是不小心把她伤了怎么办?”
  “同学你别理他,你就坐我这里。”
  狼人少年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尽管他不大高兴,可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这个可能。
  毕竟人族那么脆弱,他稍微没控制好力道,他的爪子就能把对方的肌肤给划破。
  之前因为他的头发,苏瑜都没注意到少年脑袋上的两只耳朵。
  和他的头发一个颜色,刚才不高兴时候才动了下,不然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大出来。
  “没事,我就坐前面就好。”
  苏瑜笑着说道,既没有去那个少女那里,也没有在狼人少年旁边坐下。
  她就近挑了个座位,就在第一排靠过道的地方坐下了。
  “我是苏瑜,阿尔莱德.苏瑜。初次见面,以后我们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请多多关照。”
  “我是阿尼尔.希薇,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金发少女性格外向。
  见苏瑜没有过来坐她也没生气,弯着眉眼隔着过道笑眯眯的和她打着招呼。
  “好,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苏瑜。”
  苏瑜说着垂眸往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精神的少年身上看去。
  他作为狼人,感官一向敏锐,在苏瑜看过来的瞬间便觉察到了。
  “叫我雷德就行了。”
  兽人的眼睛大多都很清澈,雷德直勾勾地盯着苏瑜好一会儿。
  因为离得远了些,雷德伸长了些脖子,有朝着苏瑜的方向嗅了嗅。
  他的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衣袖,眼睛也餍足地眯了眯。
  “你身上涂了什么东西吗?”
  “好香。”
  这话苏瑜不止一次听到了。
  尤利塞斯也说过,只是比起少年的直白纯粹来,他的语气要暧昧太多了。
  苏瑜顿了顿,她抬起胳膊也凑近闻了闻。
  除了衣服上淡淡的熏香之外,她什么也没有闻到。
  “不是衣服上的味道。”
  雷德趴在桌子上,脸有大半都埋在了胳膊里。
  只有那双眼睛露了出来,亮得出奇。
  “那我就不知道了。”
  苏瑜新认识的两个同学人还不错,也挺好说话的。他们聊了几句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哇,苏瑜你是魔器类的啊!那你真是太厉害了,魔器类的那个通过率可是百里挑一呢!”
  “还好,我没什么魔法天赋。要是有天赋我也不必这样大费周折。”
  希薇听了一愣,她没想到苏瑜没有魔法天赋。
  不过惊愕也只是一瞬,她怕苏瑜自卑连忙摇头解释道。。
  “没呢没呢,你在没有魔法天赋的情况下都能通过测试已经很厉害了。再说没有天赋不代表不能学,之后咱们系统学习魔法的时候你可以通过魔石来提魔力,没什么大问题的!”
  “好,我会努力的。”
  她见苏瑜只是笑了笑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希薇以为对方不相信,在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她觉察到,刚才还喧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随即,希薇感觉到了有两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背后。
  她怔然的顺着视线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这才瞧见了门口站着的那个金发蓝眸的少年。
  同样作为在王城生活的贵族,希尔薇自然认得对方是谁。
  “拉曼殿下……”
  拉曼薄唇微抿,看着缩了缩脖子低声唤道自己的少女。
  希薇坐着的地方和苏瑜很近,两人就隔了一个过道。
  稍微伸手就能碰触到对方的衣袖。
  要是换做平日里有人惹到了拉曼,他早就生气了,根本不会忍。
  只是今天苏瑜也在教室里,他将心里不愉的情绪压下,对着少女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王族的学生并不多,尤其是像拉曼这样受宠的更是少有。
  诺亚学院就坐落在圣罗王城内,这里算是少年的地盘,大家都不敢随意招惹他。
  从拉曼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大家的视线都隐晦或直白地往他身上落去。
  少年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被人瞩目,对他们的视线没有任何反应。
  苏瑜也顺着希薇的视线瞥到了少年的身影,在看过去的瞬间,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了。
  拉曼眼睫微动,这才径直往苏瑜这边走了过来。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少年的声音不算大,生怕除了苏瑜之外第二个人听到似的。
  耳根通红,脖子也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如果没有希薇和雷德刚才主动邀请她过去坐的话,苏瑜可能会直接答对方。
  “抱歉,我可能不能答应你。”
  苏瑜扫视了下周围,而后指了下旁边一处视野极好的位置。
  “要不你坐那里吧,光线和视野都很好。”
  拉曼没想到苏瑜会拒绝他,他克制着情绪,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里的失落依旧清晰可见。
  “为什么,你身边明明没人的……”
  “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之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我不是故意要让魔鹰将林夏的魔药叼走的。是她先嘲笑我……反正是她有错在先的。”
  他没有把林夏嘲笑他的事情说出来,生怕说出来被苏瑜知道了她也会笑话他。
  拉曼说这话的时候尾音都在颤,眼尾也泛红,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苏瑜心下一动,心中莫名有了些负罪感。
  “那个,我不是因为这个拒绝你坐我旁边的。”
  “我刚拒绝了他们两个,要是同意和你坐的话,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听到苏瑜不是讨厌自己,拉曼这才好受了些。
  前一秒还委屈巴巴的少年,抬头往希尔薇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
  “你觉得很失礼吗?”
  希薇哪里敢说什么失礼,她慌忙摇头。
  “不失礼不失礼,我都可以的。”
  “那你呢?我坐这里你有没有意见?”
  雷德神情恹恹,他抬眸看着拉曼奶凶奶凶的样子,又扫了一下他纤细白皙的脖子。
  这种人族,他一拳下去都能打死。
  对于弱者,雷德连个眼神都不大愿意给。
  他将脑袋转过去,背对着拉曼所在的方向。
  “反正苏瑜同意了就成,和我没关系。”
  拉曼也不怎么喜欢他,他冷哼了一声,刚准备怼上几句的时候。
  猛得意识到苏瑜也在,他指尖微动,不自觉攥了下衣袖。
  也没动作,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等着她回应。
  苏瑜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身旁空着的位置。
  “坐吧。”
  拉曼弯着眉眼笑了,像是个得到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
  他坐在苏瑜的旁边,背脊挺直,没有往日懒散的样子。
  然而没坚持多久,少年便趴在了桌子上。
  脸埋在胳膊里,眼睛偷偷往苏瑜那边看去。
  “苏瑜……”
  “嗯?”
  “苏瑜。”
  “……有事你说。”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名字。”
  少年用手背贴着滚烫的脸颊,要不是捏着冰晶,他估计又得高兴的短路。
  苏瑜眼眸微动,垂眸往拉曼那边看了过去。
  “和我坐一起有那么高兴?”
  拉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那眸子里清晰只映照了苏瑜一人。
  苏瑜总觉得这眼神有些眼熟,可是要说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和拉曼还不熟,一时之间也没什么话题聊。
  在苏瑜百无聊赖地调整着破魔弓的弓弦的时候,她觉察到旁边的少年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同样的,他的脸也越来越红。
  尽管拉曼捏着冰晶保持着意识清明,但是他因为身体温度过高有些缺水。
  “你的手……”
  苏瑜瞳孔一缩,瞧见拉曼原本纤细修长的手慢慢发生了变化。
  手指和手指之间有什么浅蓝色的东西出现,薄膜一般。
  拉曼一慌,连忙用身子将自己的手给挡住。
  他不敢看苏瑜,像是个鹌鹑一样低头缩着,大气都不敢出。
  “苏瑜,可,可以扶我去一趟寝室吗?”
  他所住的寝室有为他专门准备的水池,那里的水全是引自深海。
  少年的声音很低,如同蚊吟一般,如果仔细听的话苏瑜甚至能够听到里头的颤抖。
  苏瑜走过去将拉曼扶了起来。
  然而他刚起身,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便重心不稳栽倒在了苏瑜的怀里。
  “怎么了?”
  拉曼低头躲在苏瑜的怀里,手攥着她的衣服,身子也颤抖得厉害。
  “我走不了了,我,我的腿快变幻成鱼尾了……”
  因为有桌椅的遮挡,他们只是发现了拉曼脸色有些苍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我抱你?”
  “不要,他们会看到的,看到我的尾巴。”
  拉曼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尾巴,和其他人鱼族不一样。
  他觉得尾巴是很隐秘的部位,是不能轻易给人看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拉雅无意间看到他的尾巴,他会那么生气。
  苏瑜听到了少年焦急的声音之中隐约的哭腔。
  她以为鱼尾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尤其是像拉曼这样自尊心很强的性子。
  她稍微低头便看到了他眼尾的红,还有他眸子里的水泽。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拭掉了他的眼泪。
  在拉曼没看到的角度,苏瑜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其中的警告意味很重。
  不知是因为拉曼的身份还是因为她眼里的寒意,他们一下子也不敢再往那边看了,都低着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苏瑜将外套褪去,递给拉曼。
  “你拿着盖住腿,我送你回寝室。”
  她刚说完,拉曼还没来得及反应,苏瑜便弯腰将他给抱了起来。
  现在大家大多都在教室里,外面并没有什么人。
  苏瑜听着拉曼的指示,很快便找到了他所住的那间寝室。
  里面很宽敞,收拾的也很干净整洁。
  不过苏瑜只简单扫了一眼,并没有怎么看。
  而水池就在房间外的一个院子里。
  苏瑜推开那扇门之后,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方水池。
  水泽在阳光之下潋滟温柔,一旁还有一棵葱茏茂盛的蓝楹花树。
  “谢,谢谢,你把我放进水里就好。”
  拉曼整个人因为缺水而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也轻。
  苏瑜微微颔首,她走到水池边,放低了下身子将少年轻轻放进了水池之中。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瞧见了对方那条美丽的深蓝色的鱼尾。
  好似月华覆上,每一片鳞片都沾染着水泽,宝石般闪闪发光。
  因为被看到了鱼尾,他脸红得厉害,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水里。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正在苏瑜准备转过身回避下的时候,拉曼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给,你的衣服。”
  他将苏瑜的外套递给了她,上面因为被他隔绝了池水并没有沾湿分毫。
  苏瑜顿了顿,伸手接过的时候不小心碰触到了他的蹼。
  拉曼的手缩了缩,眼神黯淡的将其藏匿在了水泽之中。
  连带着脑袋一起。
  “你不喜欢你的蹼?”
  “……不喜欢,丑死了。”
  苏瑜蹲下来和他直视,她的眉眼柔和,唇角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尤其是在刚才你怎么也攥不住我的衣服的时候。”
  拉曼听不出对方是在调侃还是真的在赞美自己。
  这还是苏瑜头一次用这样温柔的眼神和语气和他说话,他呆愣愣地注视着苏瑜。
  半晌,拉曼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长长的睫毛沾染着水泽,稍微一动便落下了水珠。
  随即缓缓滑落在了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拉曼反应过来想要回应苏瑜什么的时候。
  他忘记了自己的大半脑袋还在水里。
  一开口,水面之上便是“咕噜噜”一串的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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