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徐岩高兴起来,“那就别磨蹭了,走走走。”
  三人便一起出了门,先去植木堂寻了秦慵,秦慵最近也闲的发慌,自然同意,同他们一起去了演武场,演武场在凤凰城城北,四面都雕刻着展翅欲飞的凤凰。
  这里分为三层,一层是修炼之地,二层是寻常切磋,点到为止即可,三层则是生死不论。
  徐岩一进去就直朝三层而去,秦慵也是跃跃欲试的模样,祁昭和元崎虽无奈,但也跟着他们上去了。
  里面人很多,四周较高,中间是一座稍矮一些的四方石台,上面已经有人在比试了,金属与火属,明显左边金属的那人强一些,下手也更狠。
  祁昭和元崎选了个位置走上去,他们坐下的时候比试正好结束,四周骤然响起一阵欢呼。
  祁昭顺着声音看过去,火属的那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身周那一滩鲜血格外刺眼。
  鲜血很多时候都能激起人的战欲和暴虐欲,周围人的呼声愈来愈高,空气里蕴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汗味。
  元崎凑近他,“生死不论的比试就是这样的,你若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出去。”
  “我没事。”祁昭往旁边看了看,“徐岩和秦慵呢?”
  “他们想要下去比试,先到后面等着了,就是演武台左边那个地方。”
  元崎指了指,又说:“你记得别乱跑,乱跑也别靠近那里,只要踏进石台方界,无论你是不是有意,都视为要比试。”
  “好。”祁昭点头。
  元崎突然笑了,“不过我想你也不会乱走,腰和腿颤成那样,你想走哪儿去?”
  祁昭:“……”
  突然响起的欢呼声恰到好处化解了他的尴尬,二人一起朝着演武台看去。现在又是新的一轮比试,之前胜的那人还要继续,没走,站在原地等着新上来的人。
  不久,石台边上的藤木墙缓缓升起,有一人慢慢走出来,浑身被黑色斗篷笼着,脸上也带着一个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水一般,半点波澜都没有。
  四周的人见他出来,突然沸腾了。
  “是不夜?他不是已经有大半年没出来过了么?”
  “是他,听说之前似乎是去养伤了,不过我们管那么多干嘛?”
  “对啊,我之前早听说过他的名声,但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原本以为见不着了,没想到还有机会。”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身手如何,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就有的看了。”
  “……”
  将周围人的议论听在耳中,祁昭对这个名为不夜的人大抵有了点了解。
  这人是一年前突然出现的,刚来演武场时就是这身打扮,凭一己之力将当时纵横演武台的人一一击了下去,手段狠辣,干净利落,从无败绩。
  是为无冕之王。
  见到他,台上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那人眼神掠过畏惧,但还是咬牙道,“请。”
  不夜看都没看他一眼,唤出藤蔓,二话不说直接压了下去,同样是火属,但他伪装的太彻底,藤蔓上都颤上了黑色的布,若不是周围燃着的灵力火焰,什么都看不出来。
  藤蔓带着火红色的光,稍稍一弓后击下,对面的人挡的很辛苦,脸色瞬间白了。
  不夜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动了动手指,前面的藤蔓顿时换了轨迹,在那人周围缠绕起来,而后表面掀起利刺,往前一探,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人周身的火光突然散了,须臾间,血肉瞬间被藤蔓上的尖刺刺透。
  “嗤——”
  而后就是一声尖利惨叫。
  带着尖刺的藤蔓是缠绕在他身周的,如此一来,他身上已经没了任何完好的地方,鲜血顺着刺缓缓淌出来,眨眼的功夫,身上的衣袍就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了。
  他双手无力垂下,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声音。不夜却还觉着不够,藤蔓向上提起,那人被提至半空,沙哑的惨叫出来,血液源源不断落下,很快在脚下集了一滩。
  这根本就是下死手了。
  被藤蔓围着的人脸色已经趋于青白,六阶修者,居然毫无还手的余地。
  不夜觉着无趣,终于将蔓着火光的藤蔓收了回去,那人无力倒在地上,很快被演武场的人抬了出去。
  片刻的寂静后,四周人声沸腾。
  不夜站在喧嚣里,眼神还是淡淡的,之后又有不少人接着上去了,阶位都不算低,但在不夜手里依旧连一刻都没能撑过去。
  他下手还是狠的,演武台的地面很快覆上了一层难看的褐色。
  祁昭被空气里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晃的眼晕,脸色看着比下方败的人还要白,元崎担心的看了他一眼,“祁昭,你还好么?”
  “还好。”祁昭摇了摇头,更担心徐岩和秦慵,“不夜他如此……徐岩和秦慵能熬得过去么?”
  “不夜是修者,徐岩和秦慵是灵植师,演武场里这两种分得很清楚,不会对上的。”
  元崎说,“说来也是事先没给你说,修者的比试向来血腥,你见的不多,可能习惯不了,灵植师这边就要平和许多了。”
  毕竟浮生界灵植师很重要,若真的伤及性命,演武场这边也是担待不起的。
  祁昭点了点头,突然间觉得很羞愧,同样都不是凤凰城的人,没见识的却还是只有他自己。
  他这么给元崎说了,闻言,元崎一顿,幽幽叹了口气,“没办法,从前我不好好修炼的时候,老师总威胁我要把我丢到凤凰城演武场来,慢慢的,也就知道了。”
  “……”
  祁昭忍不住笑了。
  元崎又叹了口气,“好了,继续看吧。”
  但演武台上却没人敢上去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明摆着去送死的事,谁愿意去。之前的几人只听说过不夜的名声,没真正见识过,觉着不服,凭着意气就去了,下场如何如今已经明了。
  周围就这么静了下来。
  按着演武场的规矩,只要是下来的人,无论愿不愿意都要强制推上去的,观看的人的视线齐齐朝那边聚集过去,良久却也没见到任何动静。
  不夜一人站在演武台上,还是从容的模样,片刻后,目光淡淡朝下瞥了一眼,突然转身朝藤木墙后走去。
  他不再继续迎战,边上看着的人有些失望,但对藤木墙后的人自然是好事。
  不夜走的很慢,黑色的斗篷把他笼在其中,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祁昭看着他,快要走到藤木墙时,不夜突然回头,祁昭来不及收回视线,瞬间与他对上,那双眼睛波澜不惊,沉沉郁气藏在眼底,荒冢一般,半晌,微微眯了眯。
  眼睛里的感觉立即就变了。
  就像是在沼泽附近的毒蛇,司空见惯了死亡,目光冷漠,带着满身腥气在边上蛰伏,稍不留意便会缠上来,而后一击成杀。
  祁昭手指一颤,再看过去时,不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藤木墙后。
  但方才他眼睛里的恶意实在太过浓重,即便人已经不见,但那也是散不了的。
  祁昭身子僵直,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元崎偏过头,“怎么了?”
  “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祁昭心思很乱,不太想提这件事,他说话的时候,周围人声重新喧嚣起来,底下演武台上有人上去了。
  演武场内的比试分为两个阶段,今日修士的切磋阶段已经结束,剩下的都是灵植师比试的时间,元崎对这有几分兴趣,确定祁昭没事后点了点头,低头看了过去。
  祁昭将心神缓了缓,不过到底也是什么都看不下去了。
  不夜临走前的一瞥在他脑海里翻转了无数次,撇去那抹令人胆战心惊的恶意后,祁昭突然感觉到,这样的眼神,他以前似乎也看到过。
  是在植灵幻境时的池木身上。
  想一想,池木自凤凰城试炼退出后就没了消息,再加着他之前的不对劲,祁昭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会是池木么?
  但不夜是修者,这一点却又和池木对不上。
  祁昭皱起眉,边上的元崎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秦慵和徐岩出来了。”
  祁昭回神看过去,说来也巧,切磋的人明明是随即的,这次秦慵和徐岩倒正巧对上了,二人属性一是水属一是暗属,是共生的属性,说不上谁比谁占优势。
  他们都是有许多对战经验的人,在这方面算势均力敌,暗色和湖蓝色的光纠缠在一起,分毫不肯相让。
  周围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祁昭的心神也被分了过去,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时间一点点的走。
  这场比试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末了,还是徐岩赢了,秦慵差在了阶位上,一阶的差距,最后是力竭败下的。
  徐岩没有继续,和秦慵一起走了上来,看着有些累,眼睛却是亮的。
  他擦了擦汗,看向祁昭,“真痛快,不过我还是想和你比试比试,无奈今日不赶巧,只能等下次了。”
  说完,徐岩摸了摸下巴,一笑,“不过啊,祁昭,谢城主今后真的还能给你机会么?”
  元崎也笑了。
  秦慵还不知道祁昭的事,听他们这么说,疑惑道,“祁昭和谢城主怎么了?”
  徐岩也不多说,只一挑眉,“你懂的。”
  于是秦慵还就真懂了。
  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当即就凑了过来,观察半晌后啧了一声,“看来谢城主是挺厉害,祁昭,来说说,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酸,痛,窘迫。
  祁昭幽幽看了他一眼,“想打人。”
  “那也得等你好了再说。”秦慵耸了耸肩,“不过谢城主究竟还能不能让你好,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祁昭:“……”
  祁昭决定不再接他的话,重新朝演武台看过去,看了一会儿后倒也觉着不错,底下的人切磋时各自有各自的套路,多看看也能学到不少。
  就没什么心思再去想其他了。
  ……
  傍晚的时候,四人出了演武场,几人都在兴头上,暂且还不想分道,就先回了元崎住的客栈。
  元崎又变成了惯常昏昏欲睡的模样,无精打采托着腮,秦慵和徐岩在边上说着演武场的事,三言两语就约好了今后要时不时过去几趟。
  生性好战之人的想法,祁昭是不懂的。
  祁昭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和元崎说了几句话,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叫的饭菜来了,我去开门。”徐岩先站了起来,转身走过去打开了门。
  站在门边的却不是客栈小二,而是谢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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