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谢慎淡淡嗯了一声,和祁昭先走了出去,背后凤凰八卫对视一眼,稳稳跟了上去。
  城主府正堂。
  四处金木为壁,奢华至极,角落里放着鎏金香炉,燃着龙涎香。
  五位老人端庄坐在上方,看着谢慎几人进来,眼神淡淡的,什么动作也没有。
  他们不说话,谢慎也没言语,不紧不慢在边上坐下,从始至终都没朝上看一眼,这么对峙了许久,上方的人还是没能沉住气,沉声道:“谢城主,凤凰城的事,你插手恐怕不好吧?”
  边上聂一开了口:“大长老,凤凰令如今在谢城主手中,那么在城主回来之前,他有权代掌城内一切事物。”
  老者怒目,“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凤凰令是我凤凰城所有,你却将它给了一个外人,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什么居心?!”
  聂一抿唇,没再说话,见他退却,老者边上的人也陆续开了口,说的话大抵一个意思,就是说凤凰九卫居心不良,谢慎应当将凤凰令交出来,莫要插手凤凰城一事。
  祁昭之前只见过晚景城的长老,以为所有的长老都是同他们一般平和的,但凤凰城这五位未免有倚老卖老之嫌,而且,祁昭总觉着他们根本不在乎聂槃是死是活,只想把凤凰城权力攒在自己手中。
  上方的人一直在说,却始终没有得到谢慎的应声,慢慢也觉着无趣,就停了下来。等到四周完全没了声响,谢慎抬头,声音平淡,“说完了?”
  最开始说话的老者语气沉了下去,“谢慎,七城之间彼此互不干扰,你莫要犯忌讳,凤凰城的事,就算是没了聂槃,也轮不到……谢慎,你做什么?!”
  最后四个字又惊又怒,还带着竭力掩藏的惊慌,他瞳孔微缩,死死看着抵在眼前的剑,剑的另一端,谢慎握着剑柄,细小的藤蔓悄悄覆于其上。
  边上四人也站了起来,“谢城主,你这是何意?”
  谢慎面无表情看着他,被剑抵着的人咬牙,却没说话,他旁边的人见谢慎不肯把剑放下,刚要开口,谢慎不耐抬手,手里的剑不由分说便朝着他挥了过去。
  那人一惊,来不及躲,泛着寒光的剑从他耳边掠过去,‘轰’的一声,边上的藤木桌尽数成了残片。
  他惊魂未定看过去,谢慎衣角微晃,缠满藤蔓的剑身被他握在手里,视线掠过面前几人,语气依旧平淡:“说完了?”
  许久,都没再有人吭过声。
  谢慎把剑收回来,“既然没话说,事情就先如此定了,凤凰令既然在我手里,就轮不到旁人说话,聂一,送他们回长老府。”
  凤凰城九卫一同上前,“诸位长老,请。”
  上面的人脸色很难看,嘴唇动了动,沉声说了声不用,挥袖离去了。
  他们走后,聂一拱手,“谢城主,让你为难了。”
  “看着他们,若是生事,直接禁足就是。”谢慎说。
  “是。”
  聂一应下,其余七人跟着他一起退了出去。堂内归于沉寂,祁昭朝外看了看,心有余悸的说,“谢慎,我觉着还是我们城的长老好。”
  许是被祁昭话里的我们取悦了,谢慎眼神缓和下来,“那你觉着,我们城的城主怎么样?”
  祁昭:“……”
  祁昭幽幽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话,“很好。”
  说实话的小傻子太可人疼了。
  谢慎笑了,手指在祁昭脸颊点了一下,祁昭伸手捂住,又往前凑了凑,“不过,我看长老府那几位是不愿意让聂槃回来的,说起来他们不是与聂槃同出一脉么?关系怎么差成这样?”
  闻言,谢慎揉了揉眉心,“是这样……”
  第48章 第48次不正经
  凤凰城是浮生七城里最守旧的城池。
  是以城里依旧留有凤凰祠,长老府的权势也未曾抹去, 里面八位长老, 都不是什么令人省心的,总想恢复长老府极盛时的荣光。
  前城主聂擎手段强势, 他们不敢造次, 等到聂擎陨落, 聂槃继任时年仅九岁, 长老府便动了心思, 暗地里培养了一人,想要取代聂槃的位置。
  聂槃隐忍十一年, 及冠之年锋芒毕露收拢权势,一夜血洗后,长老府里只剩下五人, 悉心扶持的人也去了,此后数年, 聂槃在凤凰城说一不二, 长老府明面上虽没说, 但心里不忿已久。
  如今聂槃失踪, 正衬了他们的意, 巴不得聂槃回不来, 哪里会管他的死活。
  听谢慎说完,祁昭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周泽的事,问:“你觉着周泽与聂槃和长老府之间有关系么?”
  “现在还不清楚, 聂一见过周泽了,却说没什么印象。”
  “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完,祁昭又看向谢慎,“周泽还没醒,魏老带他去了植灵殿,让我待会儿去找他,一同和秦修去不老树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凤凰祠。”
  “这事要紧,那你先去,城主府里肯定是不能住了,老师说他要住在凤凰客栈,我们一起,你稍后来客栈就好。”
  谢慎点了点头,“嗯。”
  梼杌神木和青藤叶还在凤凰城书房搁着,祁昭回去抱着它们转了植灵殿,却听说魏老已经和徐老傅老它们先回客栈了,他不大认识路,问了许久才找到了客栈,魏老住在二楼最左边的房间,祁昭刚走近门边,便听到了门老的声音。
  “傅一承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我误人子弟,你看看你的模样,还是多回去看几年书再说。”
  傅老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出来:“别不承认,祁昭那么好的苗子,若是在我这边,现在无论如何也有些声名了,可惜到了你手里,啧,毁了毁了。”
  徐老:“我觉着也是。”
  三位旁人眼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小孩子一样斗嘴,一开始还是攻击彼此,谁也说不过谁,末了冷哼一声,转头开始嫌弃自己的徒弟没出息。
  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人莫名背了锅,奈何前面是长辈,也不敢顶嘴,可怜兮兮的应了下来。祁昭在外面听着,觉着这话再继续下去自己恐怕是要惹众怒,当即敲门,“老师。”
  魏老听出祁昭的声音,“进来。”
  祁昭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徐老背后的元崎,元崎刚被叨叨完,满面哀怨朝他看了过来。
  徐老瞪了他一眼,回头换上笑眯眯的表情,“祁昭过来,我怎么看你瘦了?是不是这厮总欺负你?”
  魏老胡子抖了抖,眼看着两位老人家又要斗嘴,元崎开了口:“老师,您方才不是说与魏老和傅老有事相商么?我们在这里也碍事,就先出去了。”
  他边上站着的徐老和傅老的弟子也觉着生无可恋,闻言立即附和。
  老人家们哪里不知道年轻人心里这点弯弯绕绕,摆摆手,“去吧去吧。”
  背后几人立即来了精神,再次拱手行礼后,扯着祁昭一起出了门。
  门外人声喧嚣。
  等走过拐角,元崎从怀里摸出一包小点心,叹气,“放着清闲的日子不过被强行要求参加试炼已经很倒霉了,还要受嫌弃,人生啊。”
  他把油纸包往前面一送,“喏,吃不吃?”
  祁昭不客气的伸手拿了,吃完,离祁昭最近的人笑着说:“之前就听老师提过你,幸会。”
  他边上的人也分别同祁昭打了招呼,总共四人,一人师承傅老,一人徐老,还有二人是杨老的弟子。
  “杨老?”祁昭转头看向元崎,“那池木是不是也来了?”
  “他是杨老的得意弟子,当然是来了的,方才杨老带他去了外面,具体做什么没说。”
  祁昭知道元崎一惯对池木没有好感,就没再继续说,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别的,拐角后的门被推开,几位老人走了出来。
  祁昭和元崎起身过去,“老师。”
  傅老就是凤凰城的人,在城里有住处,就先行走了,徐老带着元崎和杨老的弟子去了另一边,只剩下了魏老和祁昭。
  魏老把梼杌神木接了过来,又看了看他背着的行囊,“这是怎么了,不住城主府了?”
  祁昭嗯了一声,把城主府和长老府的事给魏老说了,闻言,魏老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还是折腾,何必。”
  说完,他又说:“那就在我隔壁住下吧,你先把东西放好,我们去凤凰山寻不老树。”
  祁昭应下,把行囊放进隔壁,和魏老一起出了客栈的门。
  不老树在凤凰山山顶。
  祁昭和魏老徒步走上去,山上的草木都是火属,虽还未渡灵,枝叶上也隐约泛着红色,看上去火焰一般。
  不老树被簇拥在最中间,枝叶赤金,百米外就能感受到暖意。
  不老树周围设有结界,寻常是不能靠近的,魏老到植灵殿求了个人情,才得了一个藤木印章。
  魏舟木走到结界外的石台前,将手里的印章放上去,赤金光芒闪烁过后,结界缓缓打开,祁昭进去将梼杌神木放到不老树的边上,手轻轻贴在它身上,“它就拜托你了。”
  不老说枝叶微晃,没说话,背后却有藤蔓卷出来,把梼杌神木托了起来。
  祁昭微微一笑,转身退了出去,他出去的一刹那,赤金结界再次合上,魏老将印章收好,“不老树是浮生界最能滋养生气的地方,你放心就是。”
  “好。”祁昭应了一声,又往里看了看,梼杌神木被赤金色的藤蔓卷着托在半空,枝叶在周遭光芒里黯淡到了极致,可从前的秦修,即便目光慵懒靠在榻边时,周身的气势也是不容人小觑的。
  祁昭垂下眼睛,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他回头,魏老站在他身后,目光包容又睿智,轻声说,“走吧。”
  ……
  谢慎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祁昭刚把行囊里的东西放好,青藤叶待在他边上,时不时伸出藤蔓帮他一下,见到谢慎,青藤叶晃了晃叶子,细声细气说:“祁昭昭,谢城主回来了。”
  祁昭站起来,“回来了,先坐会儿。”等谢慎坐下后,又问,“凤凰祠那边如何?”
  “聂槃命牌的裂纹扩大了,而且……凤凰祠命牌每一道外都设有结界,我看了看,只有聂槃的被毁了。”
  “长老府做的?”
  “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谢慎说,“凤凰祠四周有很浅的魔气,晚景城里有魔物混了进来,和追杀的周泽的应当是一起的。”
  又和魔物有关,祁昭皱眉。
  “天墟城时魔物在植灵幻境开启时闹事,如今凤凰祠有试炼,聂槃就出了事,你到时还是小心点。”
  “我有数的。”祁昭笑了笑,“这几日在路上都没休息好,刚来也一直忙着凤凰城的事,今日早点睡吧,你先去沐浴,我把床铺一下。”
  谢慎取了里衣去了屏风后,祁昭铺好了床,一时间没事看,就坐到榻上继续看那本传承书,不久,谢慎带着一身水气回来,在他边上低头看了看,“怎么样了?”
  “都记下了,等秦修血脉稳定后就能重塑,不过浮生界重塑肉身闻所未闻,也不知究竟能不能好,只能看造化了。”
  “有盼头总是比没有好的。”谢慎手指按在书页上,将传承书从祁昭手里抽出来放到枕头下,一笑,“不过我还想知道,我们的事,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些盼头呢?”
  “什么?”祁昭装傻。
  “比如,上次问你喜欢的姿势,你对我说的那个姿势,什么时候愿意与我试一试?”
  祁昭脸骤然红了,“你,你别胡说,上次我根本没给你说过。”
  谢城主微微笑了。
  祁昭说完,才知道自己这是主动把自己装傻的苗头给掐了,不由一哽,觉着谢城主心机的程度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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