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满春衫袖

  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哀鸣。
  “你来干什么?”树叶哗啦啦的在头顶上摇动不休,她红着眼睛看着他,小脸上一片苍白。
  “…………我担心你”筮坞戍凝视着她,那双清诡疏离的眸子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隐隐泛过担忧之色。
  “你一直都在监视我?”她猛地抬起泪光盈盈的眸子看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但是仍是觉得那目光有些刺目。
  “…………”筮坞戍的眉头有些抑郁的轻皱起来,藏紫色的眸底闪过一抹蛰痛之色,他抿了抿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看着他,宛若矗立在悬崖边的一块千百年的沉默山石。
  天空中突而响起一声炸雷,刚刚放晴的天气又飘起细密的雨丝,那雨丝越落越急,很快便如珠线般掉落下来。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傻?看着我被他这么愚弄很可笑是不是?你是不是刚刚还躲在某个角落里笑话我!”
  她似是笑了一下,几颗泪珠从腮边滚了下来,她仰头直视着他,目光闪烁着银亮的细针,带着莫名的恼怒之色,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却像是一个受伤的小母兽残忍暴躁的伤害着周边的一切,对,让他厌恶自己么,也好,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没有……”  他眉头紧蹙了起来,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会那些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开心的话,如今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抚平她眸中决堤的悲伤和痛苦。
  雨水更大了。哗啦哗啦的砸落下来,猛烈而强势,绵绵不断的掉落在脸上,打的人生疼。
  “对啊,你也看到了,我就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还来管我做什么?!!!”   她在大雨中朝他哭着大声嘶喊着,被窥视到的狼狈、疼痛和窘迫让她恼羞成怒的迁怒与他,虽然明知道他是无辜的,可是就像是有什么横杵在她心口上,让她难以面对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让那种寻找不到出口的痛苦化为一把利剑,横隔在他们之间,割伤着彼此。直到鲜血淋漓,惨目忍睹。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为什么总要在我百般狼狈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你就那么喜欢看我笑话么?!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你走!!”
  “……”筮坞戍静静看着她,不动也不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大雨淋漓而下,浸湿了他乌黑的衣袍和如墨青丝。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一滴滴滑落下来,眸底被凌乱水光摇晃不清的阴影默然而又苦涩。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不想看到你!”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着,她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他,更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痛苦,她只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忘掉一切烦恼,忘掉一切痛苦,或者就让她死在这一场冰冷的大雨中,了断尘缘,忘记一切。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互不辜负,才能两生欢喜。
  他看着她伏地恸哭,那一片冷清寡欲的眼眸渐渐湿红。泛起一圈圈幽晦的涟漪,光影凌乱。、
  她哭的没了力气,像一只快要脱水的鱼伏在地上急促喘息着,突似一阵风来,她娇小的身子被那乌黑的衣袖揽了过去,下一瞬间,已被他紧紧抱着怀里,那清冷的雪松香气萦绕在四周,在瓢泼大雨中经久不散。
  “不要哭……我的心……会疼”  他那静若山岳的眉头紧紧拧着,他拥着她,清冷的面容深深埋在她湿漉漉的发丝中,藏紫色的眸底被水光浸染的宛若琉璃,却又晦涩黯淡,隐隐刻着疼痛之色。
  “我不值得,我不值的你对我这么好……”她匍匐在他怀中哭的抽噎,委屈的眼泪夹着雨水涟涟而落,落在衣襟上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掉。
  他将她搂的更紧,低哑的声音被大雨冲的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
  “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我生命里最珍贵的……”
  “无论发生什么?”她抬头问道,脸上水光一片。
  “无论发生什么”  他哑声答道
  她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的眩晕,胸口窒息的闷痛接踵而来,随即眼睛一闭,昏倒在他怀里。
  ~~~~~~~~~~~~~~~~~~~~~~~~~~~~~~~~~~~~~~~~~~~~~~~~~~~~半个月后。苗疆,不归山。
  夜色已深,星光廖落。
  海棠树下的小木屋中,透着微微的烛光。偶尔的,还会有轻微的啜泣声从里面传来,时断时续。
  门外,一身巫衣的男人静静坐在门边喝着酒,脚下已经有二三个空瓶子,但是他的神志却依然很清醒,那双清诡幽冽如洞中幽泉的眸子,一片寒亮冰凉。
  夜风一吹,偶尔有几片海棠花瓣从树枝上飘落下来,落在屋檐上,落在他的衣摆上,便覆成片片雪白,泛着淡淡白光。
  她被筮坞戍带回不归山已经快半个月了,但是她却依然很少出门,大多时候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仍旧不知到底该如何面对筮坞戍,也许……他们之间再回不到当初,有什么东西横在他们之间,不能摆脱,也无法摆脱。
  不远处的半山腰上,一身青色衣衫,容颜清绝的男人站在山顶上,眺望着天空中的繁星,目光迷离而清远,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往事。
  “哎……”一个红白相间衣袍,样貌俊美风流的男人一瘸一拐的从山坡上走了过来,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山下那间灯火微弱的小木屋,摇摇头道,:“这样下去不行,看来我得想办法帮帮他们”
  “你是指他带回来的那个少女?”青子衿解下身上的披风走过去披在韶华年的身上,目光也朝着那间小木屋看去。
  “子衿,你真不认识那丫头了么?”
  “不记得了”青子衿目光迷离的摇头,又疑惑的偏头去看韶华年,“……我应该认识她么?”
  “额,呵呵,没什么,也不过是片面之缘,你不认识她也是正常”韶华年目光闪烁了一下,用扇子掩口低咳一声,将那件披风又重新披在了青子衿身上,
  “这披风还是你用,我不冷”
  青子衿抬起玉色的手指摸了摸那披风上的狐毛,神色淡淡道,:“不用便不用,只是别一会儿感染了风寒,你又嫌苦闹着不肯喝药”
  “呵呵,若是你亲手喂我,我便不嫌苦”  他揽着青子衿的肩头扬眉一笑,看着青子衿投来的那道嫌弃至极的目光,又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转而将目光落在木屋处的那两道身影暗暗思衬起来。
  他们二人又山头站了一会,就下了山坡,说了几句闲话后,各自回了房,青子衿关窗时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便看见韶华年的身影神神秘秘的进了那间小木屋,过了一会儿,才有走了出来,回房熄了蜡烛,再没出来。
  翌日。阳光洒落下来,关闭许久的小小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樱粉色的衣裙缓缓曳过门槛,踏在了青青的草地上,许久未见阳光,她有些不习惯,不由用手微微挡住了眼睛,
  门旁边,一身巫袍的男人依靠在门前的一个青石上还在睡着,清瘦的面容笼罩着淡淡憔悴倦色,她小脸不由泛起一抹歉疚之色,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的么,就这样守着自己一个又一个晚上?
  她将手中的被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但是还是吵醒了他,他微微动了下身子,睁开了那双清湛的异色眸子。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走出屋子,他的神情明显闪过丝错愕之色。
  “你醒了?”她轻咬着唇收回手,脸边微微露出些笑容。
  ““……嗯,咳”  他站起身子,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目光有些无处安放。
  “睡在这里不冷么?你为什么不回房?”  她低着头小声问道。
  “不冷,无妨”  他的回答依然那么简单,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可是听在她心中,却似有一阵暖流拂过,让她觉得温暖,又安定。
  也许,韶哥哥说的是对的……
  他那双清诡岑寂的眸子幽幽凝视着她,想说什么,又似不知从何说起,半响,才道,:“你……可是饿了,我去找些东西给你吃”
  “不,我不饿!”见他转身要走,糖莲子急忙叫住他,见他疑惑的回头看着自己,又低下头轻捻着裙带轻声道,“上次来时我记得‘日月湖’边有一个很精巧的鸟窝,里面还有几个鸟蛋,不知孵出小鸟了没有,不如……你陪我去看看?”
  “那鸟窝一直都在,前一阵子刚又孵出几只小鸟,我这就带你去……”
  “好!”  糖莲子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又多了一些。
  看着那一黑一粉两个身影渐渐走远,半藏在树后的韶华年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他洋洋得意的拿起扇子在身前摇呀摇的,桃花眸子笑的弯弯的。
  “你昨晚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一个清冷如玉的声音突而从他身后传了过来,让韶华年吓了一跳。、
  “你,你看见了?”
  青子衿没有多说,只是抛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韶华年挠挠鼻子,目光清透而睿智的看着那木屋,展唇笑道,:“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让她顺着那个窗子看下去,看看那个男人是怎样夜夜守护她的,她自然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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