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顿时恍然大悟,刚才那鸟人,必然是朝歌中人派来阻挠姜子牙的!
    只要带走姜子牙,自己不就落单了吗?
    好算计,好算计啊!
    姬昌面露绝望之色,这次被擒回朝歌,绝无生还之机!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还在窥探局势的高继能,则再次懵圈。
    这又是哪里来的人?
    先是鸟人又是甲士,好像都不是自己人啊?
    他忽而听得一阵雷响,远远见得天边那鸟人又飞了回来。
    高继能决定按兵不动,再探探。
    雷震子飞了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着姬昌道:“父亲……”
    姬昌听得雷震子叫他父亲,整个人都呆了。
    他又不是纣王,从没有和山野精怪暗生情愫,怎么会生有这种似鸟人一样的妖物孩儿?
    纣王不要名声,他还要呢!
    姬昌鼓起勇气,反问道:“那位壮士,我乃姬昌,你莫要胡乱认了父亲!”
    雷震子闻言赶忙倒身下拜道:“父亲!我乃雷震子,是你那第一百个孩儿,今日来迟,让父亲受惊了,且恕孩儿不孝之罪。”
    姬昌被雷震子三个字勾起了回忆,毕竟他怕打雷,当年捡到雷震子时天上打的雷,前所未有的猛,前所未有的记忆深刻。
    “你……当真是我儿?”
    “千真万确!”雷震子连忙应声,望着前方缓行的甲士,又劝慰姬昌道:“父亲,待孩儿先将这些贼人杀了,再好生分说。”
    那些甲士,自然是姬旦派来迎还姬昌的护卫。
    这些人风餐露宿,轻车简从,翻山越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找着姬昌。
    正待上前时,却看到了雷震子。
    这鸟人,青面獠牙大红毛,显然不是个什么好鸟啊!
    一行人战战兢兢,心中惊惧不已,可他们终究负着保护姬昌的重任,于是在领头的甲士的带领下,列阵一步步往姬昌靠去。
    雷震子却是胁下双翅一展,飞到追兵面前,手中黄金棍一展,一阵暴喝,大叫道:“呔!来者且住!”
    甲士们对视一眼,已经被雷震子这幅妖怪面孔吓破了半个胆,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何人?”
    雷震子闻言答道:“我乃雷震子,我父无辜被囚羑里五载,既然已被放归,为何又来追袭?反复无常,岂是人君所为?”
    说罢,他胁下双翅一声响,展翅飞到西面一处山嘴上,手中黄金棍一挥,将山嘴打塌大半。
    高继能看到这一幕,便明白自己不是雷震子的对手,自己的脑袋在人家的棍子底下还能比山嘴硬不成?
    溜了溜了。
    他脚底抹油直接跑,非是办事不利,实是敌人太强。
    等雷震子再飞回来的时候,那些甲士已经彻底被吓尿。
    他们张嘴想要说自己是来护卫姬昌的,却半天发不出声。
    雷震子虽说是友军,但展露出的战斗力真不是凡人能企及的,实在太过骇人。
    雷震子却以为他们不肯放弃,索性便三下五除二,全都解决掉了。
    而这时姜子牙才姗姗来迟,他仙道难成,最擅长的是移山搬水算命捉鬼,杀手锏是打不过就喊人,至于遁术,只能算作三流,哪能比得上自带翅膀的雷震子?
    姜子牙见得地上一地尸体,不由得看向雷震子,问道:“这些是……”
    “都是那无道昏君派来截杀父亲的贼人,端是可恶,呸!”
    雷震子唾了一口,这种表面说着放人,背后派人暗杀的小人行径,简直为人所不耻。
    “当真?”姜子牙微微有些疑惑。
    “自然。”雷震子点头,满不在乎道:“我方才来时就听见他们的首领在林子里喊‘姬昌何在?我奉纣王之命特来截杀,速速受死’,想来应该是想壮壮声势。”
    姜子牙与姬昌均是智谋之士,暂且不提这些前来刺杀的刺客为何要在林间自曝身份,仅仅只是目前这拦路截杀的事情,都显得极为古怪。
    姬昌早有想过朝歌方面会派追兵过来,但他想着对方也只会将自己生擒。
    毕竟这世上还没有截杀诸侯的事,纣王即使要反悔,也不可能做得太过,直接要了他的命。
    而且这是大商境内,他姬昌要是死于非命,最容易被怀疑的就是纣王。
    可以说,纣王在下了放归他姬昌的命令后,只有两个做法,一则是好生护送他会西岐,另一则就是反悔将他再擒回朝歌。
    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半路截杀。
    纣王在十条罪名之下,已是臭名远扬,怎么可能再做这种为人唾弃的事呢?
    这种做法,就连投靠纣王的苏护、姜桓楚、崇侯虎等诸侯,心里都会觉得膈应啊!
    没有人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姬昌和姜子牙都觉得这件事十分诡异,其中可能有些猫腻。
    不过事情再反常,都得先回家再说,很快,姬昌在雷震子的护卫下,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西岐。
    第504章 父爱如山
    转过迢遥径路,依然又见故园。
    姬昌只觉心中凄凉,暗自叹息:“昔日朝商之时,遭此大难,未曾想今日再回到西岐,已是五年过去了,岐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人面已非,人免已非啊……”
    正嗟叹间,只见两杆焰旗招展,从城中簇拥出一队人马。
    姬昌心中正惊疑未定,商军都打到西岐啦?
    他再定眼一看,只见左有大将军南宫适,右有上大夫姬旦,并膝下百子,随身护卫,一同前来迎接。
    姬发近前,拜道:“父亲羁縻朝歌,时月累更,为人子不能分忧代患,实乃天地间之罪人,还望父亲宽恕,今日复睹慈颜,不胜欣慰!”
    姬昌见世子多人皆在,唏嘘不已,儿子多真好啊。
    不觉间,潸然泪下,道:“今日不胜凄惨,无家而有家,无国而有国,无臣而有臣,无子而有子,陷身五载,羁囚羑里,自甘老死,幸得见天日,再度重聚,见此间热闹,反倒觉得凄惨。”
    姬发身边的姬旦立即道:“昔日王亥也曾身陷于有易国,自古贤人,多受磨难,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今日父亲归国,更修德政,育养民生,伺时而动,今日之羑里,必是父亲之磨炼,此后我西岐必将光芒万丈!”
    姬旦这一番风雨后总见彩虹,困境就是磨砺的说辞,让姬昌连连点头。
    只是有一个地方,姬昌觉得有些问题。
    王亥是何人?
    商人祭祀最盛的先祖就四个,契、王亥、上甲微、成汤,除此之外,王亥还是商业的始祖。
    所以其事迹随着经商的人越来越多,广为流传。
    其中有一段事迹,让姬昌颇为在意。
    当时商还只是个部族,部族中牛羊产量过剩,王亥就带着牛羊货物去到当时的上国有易国中贸易。
    只是有易国中有一个叫绵臣的人,他馋王亥带来的牛羊,他下贱,于是恶向胆边生,他派出刺客将王亥给杀了,还是大卸八块那种,堪称是史上第一次刺杀。
    后来王亥的儿子上甲微接替王亥成为老大后,就打着替父报仇的名义,把有易国给吞并了,从此商就走上了强盛之途。
    姬昌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王亥之死这一事,在纣王提出尧幽囚舜野死说、伊尹夺位说等多种荒唐言论后,被许多贵族大做文章。
    只允许你黑我先祖,不允许我黑你先祖?
    反正都是没记载的事,还不是任凭一张嘴?
    于是乎,王亥之死出现了许多说法。
    一开始,是说王亥名副其实,不仅是王姓始祖,也是史上第一个老王,绵臣是因为自己的妻子看上了王亥,因而生恨,才在一怒之下,派人刺杀,大卸八块。
    然后演变进化,变成绵臣的妻子虽然看上了王亥,但绵臣有绿帽癖,不仅没杀人,反而替王亥把风,与王亥同行的弟弟王恒心生嫉妒,这样的好事怎么没发生在我身上?于是愤而带人,把哥哥给杀了。
    最后,纣王对万国宣战了,大家撕破脸,诸侯贵族们想要攻讦商人得国不正,但成汤显然黑不得,夏桀行事比纣王还恶劣,成汤真是替天行道,于是就往上找,找着了王亥。
    说王恒不是心生嫉妒,而是得了王亥的儿子上甲微的授意,专门找借口刺杀王亥,当时的王亥已经七老八十了,上甲微等不及了,想上位,天下岂有六十年之世子乎?
    杀了王亥,上甲微不仅能上位,因为王亥在族中极为得人心,还能再借着王亥之死的由头,以复仇为名提升族人士气,同仇敌忾,攻打有易国,扩张势力。
    放在以往,姬旦的这番话没什么意外,王亥说到底,还是个大贤人,而且和姬昌一样喜欢搞副业,一个经商,一个种田,得人心的程度,以及部族势力,乃至被囚上国,都如出一辙,用王亥的事迹做比喻,倒也算是恰当。
    可姬昌在受过“刺杀”之后,就不这么觉得了。
    那些刺客会不会也是自己的儿子派来的?
    一旦往这里开始想,姬昌就停不下来了。
    刺客怎么会专门自曝家门?
    诸侯贵族虽然都在黑纣王,但他们打心底知道,其实纣王还是有点能耐的,即使再忌惮他姬昌,不可能傻到在大商境内喊着口号玩刺杀,那等于平添污名。
    可要是将那些刺客当成西岐所派遣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想要栽赃给纣王,管他纣王圣明还是昏庸,脏水泼上去,那就是他干的。
    就和王亥一样,姬昌在西岐得人心,而且西岐众人都知道姬昌已经被放归,突然得知姬昌死讯,怎能不同仇敌忾?
    哀兵必胜,而且更加师出有名,怎么想都是好事。
    姬昌的视线在几个儿子之间跳动。
    姬发不可能做这种事,他是真的孝顺,而且姬发一直对外称是代父称天子,即使周有二王,国有二主,也不碍事。
    姬旦……有可能,倒不是说姬旦不孝,姬昌深知自己这个儿子智略深沉,而且理智的过分。
    自己七老八十了,眼看着就要寿终正寝,现在又快要开始伐纣大业,万一在伐纣途中,自己这个老大死了怎么办?
    那得对前线造成多大的打击?后续的继位什么的,也是个麻烦,毕竟有一百子。
    如果自己在伐纣之前死了,不仅能让西岐同仇敌忾,师出有名,还能解决一堆麻烦,姬旦在权衡利弊后,很可能这么做。
    姬昌看见了姬旦身后的护卫,那些护卫与来袭的刺客打扮差不多,他心脏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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