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府的冷清几十年如一日,府上卫兵的数量怕是比女佣还要多些。
    原因很简单,加上之前安西娅从未见过的奥利弗,偌大的府邸所需要服侍的主人也就两个。而大多数时候,赫维希都会在前线与魔植拼杀。
    卡洛维大陆的人属国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有足够规模的也就是麦吉克和斯沃德。魔植与各种魔物是导致大陆存在大片无主之地的原因,正如桑迪国的消亡,它们使得很多土地都并不宜居。
    安西娅毕生都在研究能够更高效清除它们的魔法,这也是魔塔的职责之一。
    “春啊——”
    不如问问春关于魔植的事情吧。
    “叮呤呤——”
    他应声而来,坐在了她的对面,刚刚赫维希的位置。阳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躯,使得他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安西娅。”如同从遥远的国度传来,春的嗓音轻灵而悠远。
    茶盏未收,安西娅只给自己斟了新茶,因为剑灵无须进食。
    “这回你们回来要待多长时间?”
    “春不知。”
    “听说你们新国王的成人礼是在这个月?”
    “春不知。”
    好吧,这些问题也许对剑灵来说太复杂了,安西娅只好更换了提问方式:“你们回来前是在东域对抗魔植吗?”
    “不。”
    “那在做什么?”
    “在北海击杀魔物。”他停顿了片刻,补充道,“很难对付。”
    通常来说魔植比其他魔物难缠许多,因为魔植数量多繁衍快,还没有脑子,被缠上了之后它们便会甩着枝蔓追到天荒地老。
    “什么样的魔物?”
    “庞大,有很多触手和眼睛,火焰和冰霜都没用。”
    听上去比魔植强很多,毕竟火墙就能吓退大半魔植。
    “试过魔法了吗?”
    尽管魔法的单体击杀能力没有剑术来的强势,但如果是大型物种魔法往往具备一定优势。
    春点了点头:“需要戳穿它的眼睛,那里的村民说它的眼珠子加点香料拌拌就会很好吃,春没有味觉无法评价。”
    安西娅:……
    “村民是怎么知道…好吃的?”她的语气略显艰难。
    春冷淡地回答道:“有个渔夫打捞到了它的一窝孩子,然后分给村民一起吃掉了,剩了一只跑回了海里。”
    能不能吃干净点啊!不对,能不能不要乱吃东西啊!
    “你们最后杀死它了吗?”
    “没有,它逃走了,北海附近的土地只好暂时被划出。”
    这意味着那儿以后不再属于斯沃德,一个存在攻击性魔物的地方不会适合人类居住。
    “海洋魔物变强了,主人在寻找原因。”
    是的,海洋魔物没那么强,在魔塔的时候安西娅就很少研究它们。魔物,虽说叫魔物,但那只是对侵占了大片资源或具备极强攻击性异种生物的统称。魔植就是这样的,它们扎根于土地,吸走大量养分,如果一直放任,它们便会庞大到遮天蔽日,然后残忍地杀死一切过路者作为养料。
    但海洋魔物远没有这么凶残,它们无法脱离海水太久,更何况人鱼一族统治了海域,那是据说拥有能与精灵媲美容貌的种族,却比精灵更加神秘。传闻由于人类与人鱼一脉相承,所以总能获得优待,也因此人类从来没停止过对微型海洋生物的捕食。
    不能说话的就能吃,能说话的不要吃,这是人类判断可否食用的一贯标准,谁知好巧不巧打捞到了不会说话的海洋魔物幼崽。
    标准应该改改了,安西娅认为,别哪天捞到人鱼幼崽也给吃了,那以后谁也别想靠近海域。
    “人鱼出现了吗?”安西娅好奇地问道。
    年轻冒险的时候她曾和赫维希踏足过位于无主之地的格纳达冰川,在那儿他们遇上了一只丑陋的雄性海洋魔物。或许它正好处于繁殖期,那只魔物瞧上了她的子宫想要借来生子。繁衍,是许多海洋魔物攻击人类的原因。
    那时的她还只是个中级魔法师,赫维希也才到高阶,他们对抗得极其吃力。半昏迷之际,一只人鱼出现了。
    “春不知。”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剧烈的吼叫。
    “滚开,放开我!”
    是奥利弗的声音,气势如虹,半点听不出挨过两鞭子。照理来说,到达剑士终点的赫维希拥有把他揍得长时间说不出话的可怕力量。
    安西娅指了指头顶:“他的剑术水平怎么样?”
    评判一名剑士,剑灵的发言反而更具说服力。
    “是火属的,很厉害的剑灵。”春捂住自己的胸口,半阖起眼眸,像是在做遥远的感应,“那是个火红的幼嫩的孩子,它被迷雾逼至角落,除了哭泣别无他法,只因它不受主人的喜爱,缺乏努力与信任的浇铸与引领。”
    听上去好可怜的样子。
    “那个跟我一起的孩子呢,海莱尼,有印象吗?”安西娅好奇极了。
    “雷属,野心勃勃,未来可期。但它不懂得何为臣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心存可笑的妄想,那只会自寻烦恼。”
    安西娅心生出某种不妙的猜想:“你做了什么?”
    春抬起了雪白的眼眸  ,那里没有半点瑕玷,犹如不含杂质的珐琅。
    “我击穿了它,希望它能在炉子里学会弱小时应当保持低头与沉默。”
    “人家是要参加剑术大比的,你毁他的剑干什么!”安西娅气得指向春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握住她的手,随后一种光溜溜、冷冰冰、黏糊糊的感觉侵袭了她,使得愤怒再也构不成应有的形状。
    “安西娅,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不详的气息,他的剑在疯狂渴望着鲜血。”
    她冷笑:“不愿杀戮的剑难道不是一块废铁吗?”
    “可我不喜欢那个味道,我不希望你沾上它。”铃音响起,他蹲到了她的脚边,然后虔诚地抬头看她。
    “你搞得我才像是你的主人。”安西娅将这理解为剑灵的占有欲在作祟。这是很普遍的表现,普遍地存在于剑士与剑灵之间,所以最好不要在自家剑灵面前去夸赞、在意其他的剑。
    可春是赫维希的剑。
    他将头倚靠在她的膝盖上,手牵着她的:“你曾将我带离迷雾,引领我的复生,若是…”
    “哈!哈!”
    一阵难听的带着粗喘的大笑打断了这久违的温情。
    “瞧瞧这是在干什么,见不到剑主人,就饥不择食地在和剑灵调情吗?”
    “未免,哈,也太搞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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