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听到外头兵戈铿锵的声音,他们心底都在打鼓,这是演习还是要打起来了?
    随后嘹亮有力的队伍报数,和一声声被放大的声音,也叫顾姝窈半夜折腾这一出的目的实现了大半——
    “演习从现在开始,中彩弹者死!中陷阱出不来者死!逃兵死!误杀队友者死!限时未归者死!”
    “我只要最后十位胜者,听明白了吗?”
    这一声声死叫那些外乡人越来越胆寒,偷偷听着的百姓们都有点害怕,怎的戾气这么大?
    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了震慑特地定下来的说辞,参与演习的将士都清楚,死只是身上被贴一块白布或者身上挂了彩色染料,其实只是淘汰。
    而且他们被要求,淘汰后不得交头接耳,仍然要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今天演习的结果一看比拼成绩,二看枭敌首数量,两者分数持平。
    所以演戏没有结束,谁都不知道最终结果。
    而这场比拼能到的结果——金钱奖励,官职奖励,辎重奖励,工分奖励,香得所有将士们都积极又整齐的回答。
    “听明白了!”
    程绍掏了掏耳朵,“我没听清楚。”
    下一刻,七百五十人的队伍,喊声在这夜色里,几乎突破天际,“听明白了!!”
    程绍一挥彩旗,“很好,出发!”
    后面的事情,就不是普通百姓们该知道的了。
    顾姝窈根据特种部队选拔的标准和内容经过改良,布置了一片非常广袤的场地,负责统计分数和检测所有比拼选手的斥候都提前藏好了。
    从夜色中震撼人心的出发,到天蒙蒙亮时已经再无声息,可这迟来的,该有的寂静,偏偏叫某些人更睡不着觉,睁眼到天明。
    天一亮,或者说看守各条街道的将士们一撤走,立刻就有好些宅子里窜出了不起眼的身影。
    有往别人家去的,也有骑马出城的,还有通过暗道出城的,甚至有放飞信鹰的。
    无声又热闹,全都落到了站在城墙最高处的哨房内,手持望远镜的将士眼中。
    旁边还有文官在飞快的登记数量,早就埋伏好的暗卫通过各种方式截获信息,而后飞快送入哨房。
    等程绍拿到情报的时候,只打眼一扫,就忍不住冷笑出声,“好家伙,盟友比西蕃探子还积极,够热闹的。”
    顾姝窈看着沙盘,一条条分析着送过来的比拼现场境况,有条不紊地将现场安排吩咐下去,一点都不意外。
    往往最能损坏一座建筑的,并非外力,而是建筑的组成部分,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些影响建筑安危的隐患找出来,一一修补,或清除。
    西平郡的热闹,要持续两天一夜的时间,这是特种选拔的标准时间,能有效的考验比拼者的体力和智力。
    但这跟西宁镇没啥关系,或者说跟守备府没什么关系。
    苗婉醒过来的时候,又快中午了,乔瑞臣去了郡城跟着张罗演习的事情,昨晚是乔蕊和淘淘陪她睡的。
    这会儿俩人都不在,估计是去上课了。
    她懒洋洋在被窝里蹭了许久,才慢腾腾坐起身,从两层被子中间掏出被体温和炕温烘得暖意融融的衣裳穿好。
    嬷嬷和阿雅她们听到声音,轻巧安静地进门,伺候苗婉起身洗漱,然后稍微喝点汤水,等家里人一起吃午饭。
    等苗婉回过神的时候,她脸洗好了,牙刷好了,头发也梳好了,阿雅正在轻柔替她抹白玉龙膏。
    苗婉有点想捂脸的冲动,略有点心虚,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才不到一个月,两个贴身的嬷嬷带动着阿雅她们,就把她完全伺候成了一个只会动嘴的小废物。
    一开始她还能坚持不被这种诱惑征服,都是员工,将来要放契的,虽然因为大家都想要最后一种工分多的形式放契,所以目前还没有成功的。
    可要是她习惯了的话,将来她们都能独当一面了,她苗世仁岂不是废了?
    但嬷嬷们坚持妥帖的伺候,她们话说得太动人,太让人无法拒绝了。
    “老奴等本就是乔家的家奴,现在上了年纪,就是放契也没地儿去,只想着伺候主家一辈子。
    将来得主家仁慈,能叫咱们老有所依,死了有个坟头,咱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娘子莫不是连这点念想都不肯满足咱们?”
    苗婉就,她善良啊,她拒绝不了啊,真的……香啊咦呜呜……
    要不是她还艰难挣扎着坚持,这些人恨不能饭都给她喂到嘴里。
    现在她也堕落了。
    被收拾好扶到炕上做好,她很自然就歪到了软枕上,然后才僵了一瞬,赶紧接过嬷嬷手中的银耳羹。
    “我自己来,自己来。”
    可恶,她一定得坚持最后的底线,起码不能让人喂饭。
    这么想着,苗婉一个没注意,银耳羹溢到唇角一点点,还没反应过来,嬷嬷就上前温柔替她擦掉了,掉了,了……
    淘淘下课后,拉着姑姑的手回来找娘亲,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被乔蕊艰难地提着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忘把小胖手往脸上刮。
    “娘亲,不会吃饭,丢丢!”
    说实话,苗婉一般都不那么要脸,但嬷嬷这跟伺候婴儿一样的架势,被淘淘喊出来以后,真叫她有点臊得慌了。
    她红着脸瞪过去,“你腚好全了是吧?年还没过去呢。”
    淘淘立马老实了,被嬷嬷抱上炕,软乎乎的小身子乖乖靠在苗婉胳膊上,小奶音可甜可甜了,“娘,淘淘错啦,不敢惹~~”
    苗婉被闺女这甜腻的小动静喊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肉脸,“你又想干什么?”
    淘淘双手捂着脸,给自己挤出个小鸭子嘴,可爱到嬷嬷都有点顶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
    “人家乖嘛,淘淘,棉袄袄。”
    苗婉也有点顶不住,谁能顶得住三头身卖萌呢?
    尤其是怀着孕的女人,母性空前强大,更顶不住啊。
    她怀着满腔母爱,亲在淘淘光滑的笑脑门上,“淘淘是小棉袄,不乖也是。”
    淘淘眼神立马亮了,跟姑姑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得意,立马就露了原型。
    “娘,棉袄袄,想看花花。”
    苗婉眼神怜爱,但心窝子贼硬,语气轻柔,“可以啊。”
    不等乔蕊和淘淘高兴,她轻飘飘接了一句,“等除夕,再过六天就可以看啦。”
    连乔蕊都有点失落,爬到炕上抱住嫂子另外一只胳膊,“嫂子最好了,嫂子你就让我们提前看看嘛,我们只要看最小的就好啦。”
    苗婉对小姑子要比对淘淘话多点,不是偏心,而是说多了以淘三岁她还听不懂。
    “这是我对阿姆的孝心,提前叫你们先看了,那我的孝心岂不打了折扣吗?不孝顺可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苗婉想了想,感觉这个有点虚,补充了点实际的,“起码你们是会被揍屁股的。”
    乔蕊想起那个鬼哭狼嚎的下午,淘淘想起腚腚贼疼的下午,都不说话了。
    可能是张娘子那天说的话太恐怖,苗婉还有了那么点鸡娃的心思,熊不要紧,起码礼义廉耻孝这些美好品德,孩子们得有。
    她一手揽着乔蕊,一手揽着淘淘,三个人都仰躺在用驼绒做的大靠枕上,舒舒服服闲磕牙。
    “你们想啊,我为什么能有烟花呢?”
    俩人想,为啥呢?
    苗婉道:“因为我有钱呀!”
    俩小家伙点头,对,得有钱。
    苗婉又问,“可我为啥有了钱能有烟花呢?这个一般人可是买不到的。”
    俩人抬头看她。
    苗婉语重心长,“那是因为我孝顺,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最传统的美德。”
    所以,苗婉下了结论,“孝顺,就能有烟花,还能有更好玩更哇哇的东西,你们说,你们要不要孝顺孝顺你们的娘亲?”
    两个小家伙已经蒙圈了,烟花等于有钱等于孝顺,所以想要烟花得孝顺,好的,没毛病。
    乔蕊是离开娘亲一年多,如今正是最亲近耿氏的时候,对孝顺毫无抵抗。
    淘淘还不懂孝顺到底是要做什么,但见姑姑点头,她也点头。
    等俩小东西被苗婉顺利忽悠出门,淘淘才问,“孝顺是啥?”
    乔蕊想了想,抿唇笑着解释,“就是要对娘亲好,送娘亲好东西。”
    淘淘懵懂地点头,可她们都还只是孩子呀,连零花钱都是叮当作响的铜板。
    为啥响?因为空,因为少。
    所以她们也买不到什么,那她们能送什么好东西给娘亲呢?
    到了下午,姑侄俩把这个问题给带到了她们的小课堂上。
    因为小年,上完今天的课,就可以放假了,本来今天就该放假,可家里人都忙,还是把这群熊孩子拘在一个地方更安全。
    耿氏见小家伙们都很兴奋,也没讲故事,只让她们在西院自由玩耍。
    所以耿氏错过了知道的机会,婢子们也不没听到孩子们在聊什么。
    但对这个问题,即便没人听着,孩子们也普遍没啥好想法。
    张铁蛋挠了挠脑门,“送阿姆喜欢的东西吧?”
    可他阿姆现在就喜欢赚钱,他下意识捂住了的小荷包,真的剩下不多了。
    他亲弟弟张卤蛋反倒比哥哥镇定,“不花钱的,好看的。”
    巧丫年纪稍微大点,虽然脑子也不咋好使,但办法比更小的萝卜头多,她仰头看天,“要是下雪就好了,可以送雪人呀,好看,不花钱。”
    可惜的是,虽然天很冷,但是雪已经在中午太阳好的时候化干净了。
    乔蕊倒是有心送娘亲一方绣好的帕子,在被针戳到嗷一声叫出来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都想不出来,小孩子是不会自己为难自己的,他们想不出来,可以去问别人呀。
    “不能问阿达,他们藏不住话!”巧丫鼓着小肉脸哼哼,显然是吃过她阿达张大壮的亏。
    张铁蛋也吃过自家阿达的亏,还不止呢,他点头补充,“也不能问阿奶和阿爷。”
    淘淘左看右看,她无所谓,问谁都行,但她和卤蛋说话是最不利索的,其他人也不指望俩三岁的同伙。
    乔蕊更聪明些,“还有驴蛋哥哥和狗蛋哥哥啊,还有长寿哥哥呢,他们该沐休了吧?”
    学堂小年前就放假了,只不过现在那三个人大了,不大喜欢跟小女孩和小小孩玩儿,才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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