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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嫣让人扶着沈晏衡上了马车,她在外面和姜姒说:“本宫保住了你们,所以本宫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沈家主已经有了一个让本宫满意的答案。”
    “此事臣妇会同他商议,也很感谢长公主愿意帮助我们。”姜姒徐徐道来。
    李嫣就说:“本宫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不是这笔买卖不亏,本宫倒是不介意做一个看戏的。”
    姜姒眼帘垂下,有几分的酸楚。
    “行了,回去吧。”李嫣挥了挥手,并不乐于站在此处和她说太多话了,姜姒也就欠了欠身,踏上了马车。
    里面沈晏衡坐在侧榻上,他见姜姒走了进来,原本贴在窗边偷听的头一下偏了回来,身姿也板正了许多。
    姜姒看了他一眼,不多说话。
    沈晏衡一夜未眠,眸中除却对姜姒的愧疚,就是倦意了,他肤色较平时都白了一些,唇色病白,干得起了一些皮。
    他看着姜姒一脸冷淡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却不敢开口。
    他错在前头,姜姒生气自然是对的。
    不过他心里念着姜姒的话,便开口问了:“夫人,你说你……”
    姜姒似乎早就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假的,是我编排出来的。”
    没怀孕是最好。
    沈晏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见沈晏衡松了一口气,姜姒就蹙起眉头,“你想了什么?”
    “没什么。”沈晏衡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因为嘴唇太干了,嘴角不觉破了点皮,姜姒看着他,还是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唇角。
    沈晏衡温柔的看着姜姒,说:“夫人,谢谢你今天过来。”
    姜姒冷冷道:“你不是想把我送出城么?这个时候我就应该是在去春山寨的路上吧。”
    她没给沈晏衡好脸色,说话凉得让人心寒。
    “此为迫不得已才想的法子,但夫人冰雪聪明,实在瞒不住你。”沈晏衡抓住了姜姒给他擦嘴角血渍的手,诚恳的说。
    姜姒心里有气,但沈晏衡是遭了罪的,所以她再大的气这个时候也消得差不多了。
    她叹息了一声,“你想做什么,都要和我商议才好,你什么都不和我说,那我就什么忙都帮不上,岂不是你的损失?”
    沈晏衡连连说是,把姜姒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姜姒脸色这才好起来,主动关心起了他,“你膝盖怎么样了?”
    沈晏衡:“没啥大事,回去涂个药明天就活蹦乱跳了。”
    他说得极为轻巧,但疼与不疼都是他自己才知道,姜姒鼻尖有点泛酸。
    好在这会儿马车悠悠的停了下来,外面焦急等待的雷决与白芷急忙迎上来。
    车夫下了马车,把轿凳搬到了马车旁边,先下车的是姜姒,白芷连忙上前去扶她,姜姒却说:“二郎还在里面,你去找大夫过来,雷寨主来帮忙扶他一下。”
    白芷欣喜万分,看来姜姒真的把沈晏衡带回来了,她连忙跑去请大夫。
    雷决两手一拍,急忙上前去钻进了马车,让沈晏衡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扶着他下了马车。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围了过来,沈晏衡摆了摆手,“还没死呢,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这些人虽然是退开了一些,但还是不离沈晏衡左右,姜姒跟在他身边,吩咐说:“你们去厨房熬点鸡汤给他吧。”
    那后厨的人就领命退下了。
    平日里姜姒喜欢清闲,府里上下没见过多少下人,如今大家都聚在一处了,姜姒才觉得人多了起来。
    他们似乎能避着姜姒就避了,姜姒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猜了大半了,估计也是沈晏衡的意思。
    这会儿沈晏衡偏过头瞪了雷决一眼,雷决欲哭无泪,他连忙摇头,用嘴型说:“我是真没想到嫂嫂能看出来啊——”
    沈晏衡皱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两人的小动作被姜姒瞥见,她冷不丁的开口:“二郎还恼雷寨主没有送走我?”
    沈晏衡哪敢说是,急忙弓下腰叫惨:“我的膝盖……”
    姜姒神情松动了一下,对雷决说:“仔细点。”
    “好好好。”雷决脚下的步子更慢了一些。
    .
    大夫来替沈晏衡的膝盖上了药,叮嘱不要吃得太辛辣油腻了,又顺便给姜姒诊了脉。
    说姜姒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只要后续慢慢喝药调理,就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送走了大夫,姜姒回屋去看沈晏衡了,沈晏衡卧在床榻上,笑吟吟的看着向他走近的姜姒。
    姜姒看了他一眼,问他笑什么。
    沈晏衡说:“看我夫人好看,就忍不住笑。”
    姜姒骂他没正经的,却还是将桌上的那碗水果端了过来,然后坐在了床边。
    她问:“吃哪个?”
    沈晏衡看了一眼碗里的水果,“你喂的都吃。”
    姜姒便给他剥了一个橘子,趁他吃橘子的时候,她才问:“长公主那边,你怎么想的?”
    沈晏衡顿了一下,“还是要考虑。”
    姜姒不解,“还要考虑?”
    “我不信她,就算她成功了,那她要把她的儿子扶上去吗?我是同意了,可朝廷上下还有谁还同意?”沈晏衡说完张嘴把姜姒喂过来的葡萄吃进了嘴里。
    他嘴上说不信任李嫣,不过是对自己的不信任罢了。
    姜姒垂下眼帘,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那我们不做抉择必然是不行的,长公主要夺嫡,便由她自己去了就行,能不能服众也是她的能耐,我们能做的不是尽可能的助她一臂之力么?”
    道理是这些道理,沈晏衡肯定也明白,但他还是只说:“你让我想想。”
    姜姒自然是要让他想的,毕竟李嫣若是失败了,他们背负的将会是谋反的罪名,这放在哪一个人身上都是砍头的重罪。
    “二郎,我不怕的。”姜姒主动握住了沈晏衡的手,沉下心逐字逐句的对他说。
    她知道李嫣愿意回来,手里一定有不得了的筹码。
    沈晏衡是第一次把手从姜姒手里抽回来,他还是那句话:“阿姒,你让我想想,想一个万全之策。”
    姜姒手指僵了僵,眉睫低下,然后站起了身,说:“二郎好好想,我先去看看厨房的药了。”
    两人再是默默无言。
    姜姒把手里的果盘放到了桌上后就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也带上了。
    .
    现在是夜晚了。
    院子里蛐蛐儿的声音忽高忽低,福宝黏着姜姒的脚,紧紧地跟着她往后厨走去,它似乎察觉出了女主人不佳的心情。
    后厨已经没几个人了,只有几个主厨在和面和准备明天的食材,药灶前是雷决守在那里,他鼓起两腮往灶里吹了一大口气。
    然后又用扇子扇了扇,药箱弥漫在整个后厨。
    见姜姒过来了,他就站起身把两只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喊她:“嫂嫂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二郎的药。”姜姒说。
    雷决就回应说:“药刚煎上,嫂嫂再等等。”
    看着雷决为沈晏衡操心的样子,姜姒突然对沈晏衡的过去更好奇了。
    她主动上前去拿起了一个小板凳,然后坐到了雷决身边去。
    雷决连忙用屁股挪了挪身下的凳子,与姜姒保持了一些距离。
    “咳咳,这柴烟味儿大,嫂嫂不必亲自守着。”雷决以为姜姒要过来看着。
    姜姒就摇了摇头,看着他说:“我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二郎的过去。”
    雷决下意识抿嘴噤声,在姜姒如薄月般清冷的眼眸凝视下,他只好解释:“二爷不让我们和你说太多他的过去。”
    “为什么?”姜姒不理解。
    雷决就说:“因为二爷的过去很……怎么说呢,用二爷的话说,就是过去的他配不上你。”
    姜姒听着,更加确信了沈晏衡以前就认识了她的。
    她声音低了一些,便说:“雷寨主,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但有些事情我总会发现的,你不如早点和我说了,也省得你一直憋在心里不是?”
    雷决两只手去捂住嘴狠狠的摇头。
    姜姒并不生气,她依旧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雷寨主,如果让我主动去发现了那些,我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么语气平和了。”
    雷决性子直爽,也没有什么小心眼,他只知道,姜姒不能生气,因为她是沈晏衡的心上人。
    “那你去问二爷嘛,如果是我说出来的,二爷就会生气了。”雷决真是左右为难,坐立难安,越来越觉得这个好人难做了。
    姜姒见他踟蹰不决,也知道了他有了一些动容。
    “那我也会生气呀。”姜姒认真说。
    雷决脑仁疼,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惹,简直是折磨人。
    “现在二郎在房间里休息,他膝盖有伤过不来,你与我偷偷说了,我不同他说,他也不会知道。”姜姒的声音轻轻的,有几分哄骗人的感觉。
    雷决眼睛眨了一下,乱糟糟的胡子都不受控的抖了抖,然后微微矮下身靠近了姜姒一些,试探般的问:“当真?”
    “雷寨主要相信我,我从不骗人的。”姜姒温温一笑。
    雷决就两手一摊,“那嫂嫂问吧,要问什么都行。”
    “二郎以前是不是认识我?”这是姜姒当前最关心的事情了。
    雷决不予否认,“是呀,嫂嫂你还记得你十二岁在姑苏的时候,有一天救了一个被人围殴的小少年不?”
    姜姒努力回忆了一番,并未从脑海里搜寻到有关记忆,就有一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雷决也不觉得有什么,就绘声绘色的继续说了起来:“然后嫂嫂救的那个小少年,就是二爷,那年二爷父母双亡,兄长染上痨病,他为了安葬父母和给兄长治病,就一个人去了地主家里做苦力,结果在回来的时候他被几个二十几岁的老乞丐抢了钱不说,还被他父母的债主堵起来围殴了,正是那个时候你出来救了他。”
    姜姒藏在衣袖下面的手不觉握紧了很多,眉宇间藏着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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