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娱乐产业本身的特殊性, 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发轩然大波。
    如今管理局利用【原始汤】一贯的套路,顺利化解鮟鱇鱼事件,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此外,在此次事件中暴露出来的神秘组织【同侪会】,后续将由秦无味继续跟进。
    毕竟那个早已伏诛的资本家,在临死前交代了“小心陆执”这样的信息。
    于公于私,秦无味都认为不应该让江耀继续调查这条线。
    ……
    奚兰宵即将出发。
    管理局为他安排了几个栖身之地,奚兰宵最终选择了一个极其偏远的草场。
    草场位于华国西北部一片高原上。地域辽阔,水草丰美。唯一的问题是太过偏远,且地广人稀。那里的住民至今仍然以高原放牧为主。
    得知奚兰宵的决定时,秦无味抿了抿嘴唇。
    “想逃避也不是这么个逃法。”秦无味皱着眉头,“去高原上放牛放羊?他那细皮嫩肉的,受得了么?”
    然而奚兰宵去意已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秦无味尊重他人的决定,着手安排。
    车票买在了上午十点。
    那片牧场所在的城市没有飞机直达,但可以先飞到附近的大城市,再进行换乘。
    奚兰宵却没有这样做。
    他选择了绿皮火车。
    就是最原始的、摇摇晃晃咣当咣当的那种绿皮火车。
    “反正不赶时间。”奚兰宵笑着说,“慢慢走吧。”
    管理局为他准备了全新的身份。至于相貌……卸去妆容的奚兰宵,面容憔悴,苍白虚弱。看上去完全就是个病秧子。
    谁能把他和舞台上光彩照人的顶流偶像联想到一起。
    哪怕是昔日的铁杆粉丝,此时站到面前,恐怕也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奚兰宵从车上一件一件地把行李搬下来,江耀伸手想帮忙,却被制止。
    “没事,我自己来好了。”奚兰宵微笑道,“行李不多。”
    奚兰宵的行李确实不多。只有一个小行李箱,里面装着少许衣物,和大量的药。
    牧场那边气候严苛,如今又正是天气转凉的时候,奚兰宵并没有带太多衣物过去。以前穿的皮草、毛呢大衣什么的,在那里都不合时宜。
    不如索性去了当地再买,实惠又合适。
    至于药物。
    他身上的污染物已经都被清理掉,只是长期接触变异种,他的身体或多或少产生了异变。虽然还不到表现出异样的程度,但长此以往总归有损于身体。管理局医疗部的建议是继续服用一段时间的糖定,让那些发生细微异变的器官被控制在低代谢水平。减少对身体的影响。
    身上的纹身也被清除了,不留痕迹。这种程度的医疗,管理局还是做得到。
    至于其他方面的损害……奚兰宵毕竟还年轻。
    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那些药都可以慢慢减下来。行李箱里装的药足够他吃半年。
    通过管理局的关系网,秦无味已经在牧区那边打点好。奚兰宵可以每个月去医院复查,确认身体恢复情况。
    ……除此之外,还有补助金。
    是的,没错,补助金。
    很讽刺的一点是,奚兰宵作为当红顶流,随随便便一个通告,出场费就是百万。
    但他本人却没有任何资产。
    他整个人都被【原始汤】把控。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从灵魂到肉.体,都被死死掌握。
    他连何时吃饭何时睡觉的自由都没有,更何况个人资产。
    本来秦无味想为他争取合法权益,他做偶像时的正当收入,至少用来维持今后的生活。
    但奚兰宵拒绝了。
    他不想要那些钱。
    秦无味难得地露出了吃瘪的表情。
    沉默半晌后,闷闷地说了句“行吧”。
    然后转头去为他申请了补助金。
    因此,当奚兰宵出发时,身上携带的行李,只有少许衣物,大量药物,还有……
    骨灰盒。
    原鸾的骨灰盒。
    在海岛别墅时,奚兰宵曾向“江耀”请求,希望他能帮助找回原鸾。
    哪怕是尸体也好。
    他想要带着原鸾走,离开那个肮脏的地方。
    然而原鸾的遗体惨不忍睹。
    全身骨头被打断,被丢进海水里投喂鮟鱇鱼。
    陆执找到他的时候,他腰部以下的部分已经和鮟鱇鱼完全融合。
    总不能就这么把半截遗体交给奚兰宵。
    于是最终来到奚兰宵手里的,就只剩这么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比常人的骨灰更轻一些。因为遗体不完整。
    奚兰宵接过骨灰的时候,很平静。
    他甚至抬起眼,对江耀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他说,他果然已经不在了。
    他说,他死的时候没有很痛苦,对吗?
    江耀看着奚兰宵的眼睛,点了点头。
    奚兰宵又说了一次:“谢谢你。”
    江耀一直送他到安检口。
    如今车站、机场等等交通枢纽,安全检查都很严格。江耀只能送到这里,不能再进去。
    奚兰宵拉着行李箱,向江耀道别。
    正要转身,江耀忽然说:“等一下。”
    奚兰宵转过身来,看到江耀朝他伸出手。
    似乎是打算抱一下他。
    奚兰宵后退一步。黑色口罩遮住的苍白脸颊,浮起一丝难堪的卑怯。
    “不用。”奚兰宵低声说,“脏。”
    他的病还没有好。在那段可怕的岁月里被染上的脏病。
    皮肤接触不会传染。但毕竟……有传染性。
    脏。
    江耀脸上渐渐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还是伸着手。
    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目光。
    奚兰宵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江耀反而走过来了,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黑色颗粒,如同烟雾粉尘一般从奚兰宵背后升起。
    丝丝缕缕,顺着江耀的手臂,蒸腾,爬行。
    江耀闭了闭眼,放开他。
    然后说:“不脏了。”
    最后一点点污染物。
    清理完这些,剩下的靠糖定和污染拮抗剂,就能控制。
    奚兰宵怔了一下。感到这个不善言语的少年拥抱他的瞬间,自己整个人像被从泥潭里捞起来。
    像落水狗抖落了一身湿泥,那样轻松。
    ……
    奚兰宵走了。坐上了开往高原牧场的绿皮火车,在咣当咣当的车厢摇晃中,踏上新的旅途。
    江耀从车站里出来,面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秦无味坐在车里,半摇下车窗,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走了?”秦无味撩起眼皮。
    江耀点点头。
    “上车。吃点东西去。”秦无味说。
    江耀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
    回市区的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
    ……直到两人走进火锅店。
    秦无味被江耀的食量惊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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