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个因素。
    其一,在唯一现身人间的神明面前混个脸熟。
    其二, 人多, 说不定山鬼就想捉弄其中的某一个人,提出问答, 他们便可以从中获得一些信息。
    其三, 吃食物吃出来的那个幻象,这一次能吃出来新农具,谁知道下一回能不能吃出新的有用幻象呢?人多起来,吃出来的机会就越大。
    李世民将这三条和自己的心腹一说, 属于武官那一边的尉迟敬德当场拍着胸脯说:“殿下放心!我饭量大,能吃好几碟菜, 这事就交给我吧!”
    另外一名心腹爱将——程知节也是哈哈大笑, “比吃饭?我老程这辈子就没怕过这个!”
    杜如晦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脸色严肃了, “敬德, 义贞, 神明的酒楼不是你们胡吃海喝的地方,平时怎么闹都行,如今不能让对方认为你们不重视祂的手艺。”
    虽然我们确实是冲着菜肴另外一桩作用去的,但是我们不能表现出来!
    李世民微笑着开口:“无妨,山鬼看到他们拿了好几碟食物要吃,反而会更愉快。”
    尉迟敬德得意地一挺肚子,“你们这些谋士就是太喜欢谨慎了,换做是我,有人每次来我的酒楼里都吃撑了肚子,那是在赞赏我的手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杜如晦若有所思地看着李世民。
    总觉得殿下的笑容……充满了不怀好意?
    *
    滋味楼开在繁华地段,往日里多的是达官贵人来往,然而自从换了主家,青天白日的,居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进去一看才知道原因。
    尉迟敬德瞧着墙上标的价格木牌,咂舌:“乖乖,一份不知道是什么饭的,叫炒饭的玩意,居然要价十贯钱?真的会有人愿意花十贯钱吃一碗饭?”
    “没有吗?”二楼传来女子的反问声。尉迟敬德抬头,就看见山鬼踩着华丽绸缎铺就的走道,从阶梯上行下来,大腿到脚踝,侧面优美的曲线坦然地显露在人前。
    尉迟敬德立刻移开视线,心中震惊于山鬼的大胆——这是真的完全不在乎世俗目光啊!
    山鬼近了李世民,抬手伸出掌心,“秦王难道是要吃白食?”
    尽管李世民已经荣升太子了,山鬼仍是轻飘飘叫着秦王,没想过改口。
    李世民镇定地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环,放到山鬼掌心中,“足下看这玉环的价值,随意上一些菜肴就行。若是多了,余下的钱留待下次。”
    尉迟敬德一拍脑门。
    哦,对,他们这些知道山鬼身份的,当然愿意花十贯钱来吃一碗饭。
    滋味楼里有着李世民为其配置的役从,山鬼随意地将它扔给了其中一人,任由对方放进柜台里。
    祂看也不看这价值千金的玉环。“我这儿的规矩,秦王应该是知道的。”
    李世民问:“是一人答一题,还是一道题所有人一起回答?”
    “一道菜一道题,端看秦王要几道菜了。”
    “四菜一汤。”
    “那便是五道题。”
    李世民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右膀,“玄龄,克明,一会儿还得看你们了。”
    “房谋杜断”齐齐点头。
    山鬼唇角的笑容愈发古怪了。
    “提问——”
    “原先的历史中,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秦王李世民通过哪座城门悍然发动兵变,袭杀李建成与李元吉?”
    “壹,玄武门。贰,安礼门。叁,玄德门。肆,武德门。”
    这问题刚一出口,天策府众人便面色微变。不是接受不了自家主公突然掀桌子,从“文明”的政斗一下子改成了亮刀子的兵变,而是……
    房玄龄和杜如晦两名谋臣几乎要把自己的胡子揪断了,“不应该啊……”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突然仓促之下发动了?分明按照计划,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以大势逼迫陛下易储了啊?”
    明明可以完美拿甲等的卷子,怎么成绩就掉成乙等了?
    主要是,明天就是武德九年六月四日了,从山鬼未出现的前两天来看,哪怕是原历史,两天时间能发生什么变化,让他们放弃了十拿九稳的做法?
    便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暴喝:“好你个李世民,居然连兄弟都杀!”
    李元吉一柄马槊挑飞了门口护卫的长刀,槊身重重打在护卫身上,伴随“嘭”一声击打肉|体的闷响,李元吉大踏步走进来,怒视李世民。
    他一直跟在李世民身后,李世民也知道这事,只是懒得去管他,现在听到质问,李世民也只是诧异地扬眉:“你们东宫……噢,前东宫不也是时时刻刻想要我的命?”
    远的不说,近的,前天晚上那杯毒酒,他可没有忘记。
    总不能因为他逃过一劫,就不算被谋杀了。
    李元吉“哼”了一声,看向山鬼,尽量收拢了自己的暴脾气,问:“这答题,是只有他们能做,还是我也能加入?我想加入需要付出什么?我若是答对了,是否也能有奖励?”
    山鬼或是觉得这样子很有意思,“你们一起。谁先答对了,谁就能获得奖励。”
    长孙无忌瞅了一眼妹夫的脸色,上面显露的神情依旧沉着稳定,并不在乎李元吉的加入。
    ——那是笃定自己会赢的自信。
    但是,这种已经被改变了的将来,要怎么从四个选择里推断出正确的回答?
    长孙无忌回过头去继续琢磨题目。
    首先,第四个选择可以排除了,那武德门是通往皇宫内苑的门,其外还有官员办公的地方,哪家兵变也不会先把自己当鳖,扔进瓮里。
    玄德门通往东宫,若是要杀死前太子与齐王,从此处率兵攻进东宫,的确行得通,
    玄武门与安礼门都可以通往大兴宫——为帝王居所,尤其玄武门,是北正门。但正因为如此,它的兵力部署是寻常城门兵力的数倍,守门的将领,通常会是皇帝的心腹。
    玄武门看着也不太行得通,综合看来,安礼门和玄德门倒是很合适,应当就是这两门之中了。
    究竟是哪个门呢?
    长孙无忌迟迟无法决断。
    便连房谋杜断中的‘杜断’杜如晦,亦是抿唇皱眉,没办法轻易做出决断。
    他们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信息,这个信息为防暴露,至今,李世民任何心腹都没有透露。
    他正要开口,李元吉抢先一步:“我选玄德门!”
    “若从安礼门经过千步廊攻打我的寝宫武德殿,必然会被我阿耶察觉,何况若想从此地前往东宫,还需经过门下省,迟则生变,他李世民必然不会在这时候选择需要过长的战线!”
    李元吉信心百倍,“所以,从玄德门通往东宫,是他最好的选择!”
    听完分析后,尉迟敬德脸色大变,拳头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他刚才分明看到李世民已经准备说话了,应当也是想到了这个回复,却被李元吉抢先。只差一点!他方才应当混不吝一些,打断李元吉的话才对!
    李元吉目光从李世民面上扫过,带着恶意满满的炫耀,“二哥,这奖励是我的了。”
    抢在李世民的谋士之前回答,他都没有如此得志。抢在天策上将之前,压过他一头,李元吉顿觉扬眉吐气,勉强出了一口之前一直被他这好二哥压制着的恶气。
    “元吉。”李世民悠悠地对他笑,“你也随过我的军,与我一同抗击过突厥,怎么还是如此急躁,竟没想起来,我向来不动手则矣,一动手便是一击致命,不留后患呢?”
    后患是什么?自然是他们的君父。
    若是真的走到袭杀这一步,李世民从来不会天真以为,只要对付完太子,他的阿耶就会捏着鼻子认了他。
    他下面可还有几个幼弟呢!至于庶出?庶出又如何,难道历朝历代就必定是嫡子即位吗?
    所以,只有玄武门,唯有玄武门能够以最快,最迅捷的速度,控制他阿耶。
    “不可能!”李元吉不信,“你怎么可能攻得下玄武门!”
    玄武门真那么容易攻克,李渊也不敢住那附近!
    “因为,两年前便开始守玄武门的将领常何,是我派去的。”李世民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李元吉心中大骇:“你!你居然……”
    如果连玄武门的将领都是他二哥的人,这还怎么争!他们如何争得过!
    哪怕李世民没有太白经天的天命,他们也没办法赢!
    而李世民则看向山鬼,“我选壹,玄武门。”
    山鬼指着李元吉笑:“你这是准备杀他灭口,才说出来这桩隐秘?”
    李元吉握紧了马槊,汗水从额角滴落。
    “我答应过我阿耶,只要他和李建成不做太过分的事,我就保他们一世安康。至于告密,元吉想去向阿耶说,去就是,我不阻挡。”
    李世民轻轻敲了一下额角,仿佛在回忆什么。“我记得,若是想要撤掉我的职务,将我下狱,皇帝的敕令需要通过中书省定旨,尚书省执行?”
    所以,哪怕他阿耶知道这事,想要镇压他,所需要的流程便是这样——
    皇帝李渊下旨要将太子李世民控制住,废为庶人,旨意定好了,送往中书省,命中书令李世民拟旨,随后发往尚书省,由尚书令李世民执行,把他自己废掉。
    李世民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那种舍己为人,乖乖让自己被废的大无畏精神。
    当然,他阿耶可以选择绕过三省,尝试一下衣带诏。
    第121章 太宗艳史
    李世民的话让李元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简直要忍不住暴躁脾气,想去质问李渊:你到底怎么想的,三省三位长官, 封给了李世民两个, 这是嫌弃自己的皇位太烫屁股, 准备退位让贤吗!
    李渊怎么想的, 李世民不关心, 总归他现在已经是胜利者了。他更关心:“原来历史上,我为什么放弃了和平过度,转而动手兵变?”
    对于一向追求完美, 打敌方,敌方不灭国就相当于自己这方败了的天策上将来说,这事不知道真相,绝对要抓心挠肺, 睡都睡不好了。
    他明明已经快到收尾阶段, 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够以声望与势力逼阿耶不得不改立太子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才让他带着杀害兄弟的污点成为太子?
    李元吉也很关心这事。
    这也是山鬼准备说到的解析内容。“天策府的文臣被调走, 武将被调到李元吉手下, 将要对战突厥。李建成还准备言语迫使你去送行李元吉,等你前去后,直接将你拿下杀死。”
    李世民懂了。
    也就是说,是李建成先打算掀桌子,他不过是抢先一步,以雷霆之势镇压了李建成和李元吉。
    程知节呵呵笑, “知道是殷王和齐王弄巧成拙, 我老程心里就舒坦了。”
    李元吉:“你!”
    程知节向他行了一礼, 假模假样,“啊呀,是臣失言了,齐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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