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口角

  第五十二章
  窝在座舱里的沉洛熙,面无表情的环抱着膝盖,其实此刻他很想大哭释放情绪,却发现流不出半滴眼泪。
  转了一圈,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都是这么愚蠢至极。他只是不想再增加更多的怨恨,安稳的度日,为何这些人总是不肯放过他?
  不杀卡加尔,最大的因素就是不想看到劳斯凯为了别的Omega而前来质问自己。但是他不懂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心里的酸处远远胜过愤怒的情绪,当他咬下劳斯凯的手腕时,只不过是想藉由这个举动,来发洩想夺眶而出的眼泪。
  沉洛熙嘲笑着自己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经能洒脱的放下一切,以恨埋爱......但,那只不过都是在还没见到这个男人之前的高傲幻想罢了。
  舱内明明是密闭的空间,他却觉得不断有冷风抚过他的双臂,浑身发冷。
  沉洛熙将自己抱得更紧,蓬松的尾巴环绕在自己身侧,末端勾在脚腕上微微发抖,无助的缩成小小一团。
  行驶过了一段路才又发觉,为何,卡加尔会死......?
  难道是裴溶.......?
  沉洛熙神情瞬间没落。
  人死都死了......再追究好像也没有用了。再说,若真的是裴溶下的手,自己也有莫大的责任。
  Arcanum照着定位回到私宅前,刚好屋外开始隐约飘下稀疏的雪花。
  沉洛熙拿上购物袋下车,小巧的鼻头上被一朵小雪片沾上,把他鼻头冻的红通通的,像个跑出门溜达晚归的孩子。
  屋内温暖的灯光把他冻僵的身子照暖了许多,门板感应了指纹锁,扣立刻弹开。
  沉洛熙模糊的看着地板散乱了一些玩具和娃娃,终于有动力扯上一抹笑容。
  「小恩~爸爸回来了。」沉洛熙换上室内拖鞋,把地上的玩偶和玩具,还有肩上揹的购物袋摆放到一边。
  房间里传来蹦蹦蹦奔跑的动静,微微掩着的房门被大力推开,一隻小老虎从房里欣喜若狂的飞扑过来。
  「爸爸~!」被沉洛熙抱起来的狐恩,不断用头上圆圆的小耳朵蹭着爸爸的脸,一边呼着气哼哼唧唧的发出撒娇的呻吟。
  沉洛熙左看右看,发现屋里只有狐恩一人。
  「小恩,白央哥哥上哪去了?」
  狐恩满足的抬起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说,要出去买东西。外面冷,所以我乖乖在家,他很快回来。」
  沉洛熙点点头,看着狐恩发亮的双眼,忍不住又蹭了蹭他小宝贝的鼻尖,把狐恩逗的咯咯笑,这才把狐恩放下,开始整理刚才买回来的衣服和散落在旁边的玩具。而狐恩又跑进卧房开始拿着色笔努力涂鸦。
  才忙完,恬静的气氛又让他陷入思绪,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卡加尔究竟是谁杀的。
  他来到客厅沙发,拨了通话给裴溶,响了两声对面爽快的接通了。
  「洛熙。找我呢?」
  「嗯。裴溶,我想问你,上次我让你放了卡加尔,后续......你怎么做?」
  「我当然是从倒垃圾的门,把他扔了出去啊,那傢伙,救了他还不懂感恩呢。」
  扔出去了......所以卡加尔不是裴溶杀的......。
  那到底会是谁?
  对面的裴溶发现沉洛熙没反应后,紧接着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沉洛熙犹豫了一下,才淡淡说道:「卡加尔死了。」
  「死了?!」裴溶大声的音调从对面轰炸了过来。随后又紧接着说:「死的好啊!那傢伙该死嘛!」
  「裴溶......」
  「我没说错啊,那傢伙本来就是死里逃生了还这么嚣张,再死一万次我都不觉得可惜。啊......那......他的Alpha......咳不对,劳斯凯,劳斯凯那傢伙...不就察觉了?」
  「......」沉洛熙停了停,举着錶的手恍惚的颠了一下。「他......刚才来找过我,问我卡加尔的下落,所以我才会知道卡加尔死了。」
  「什么?!那拋夫弃子的王八蛋还有脸来找你?自己搞上的Omega不管好,还来和你要人?卡加尔死了他该不会怀疑倒你头上来了吧?」
  「嗯......。」
  「哇靠,那我他妈还不抄傢伙去厄萨多...」
  「裴溶。」沉洛熙揉了揉被吵疼的头。「没我下令,不准动厄萨多。」
  「为啥!!」对面的裴溶激动的拍桌,愤愤的说:「这王八蛋,糟蹋人该有个限度吧!你为了释放那个该死的婴猴,还被重罚!他以为高压电刑有几个人受的了?若今天死的是你,而不是那隻猴子,他会为了你教训卡加尔吗?」
  沉洛熙身子浑然一震,为了自己,劳斯凯会教训卡加尔吗?......会吗?
  「洛熙,你醒一醒吧,那个男人,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难道你还要用命去袒护厄萨多吗?」
  裴溶的话又准又疼,一字一句把沉洛熙的心敲的稀里糊涂。当他想开口阻止裴溶再说下去时,却发现喉咙哽咽着酸涩感,立刻怯缩不敢出声,就怕难受的情绪一瞬间溃堤。
  正当裴溶准备要再开口,沉洛熙却立刻把通话切断了。
  他往沙发椅背一靠,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把他转的好晕。
  这才闭上模糊的双眼想休息一下,卧房就传来狐恩的跑跳声。
  「爸爸~」狐恩来到他身边,小小的身躯爬上沙发坐在他旁边。
  沉洛熙靠在沙发微微转头看着旁边的孩子,发现视线好像越来越模糊了。白天咬劳斯凯时也是一样,突然一瞬间变黑。这么说好像......情绪不稳定,也会影响到视线的恶化程度......。
  「小恩怎么了?」沉洛熙有气无力的细声细语问旁边的狐恩。
  狐恩扭捏着手指,还是孩子的他,根本不懂的察言观色,只顾着自己心里的疑问,一开口就问了沉洛熙心中最敏感的话题。
  「爸爸,爹爹会回来吗?」
  沉洛熙从椅背坐直了身子,心跳莫名加速,紧张的问狐恩:「小恩怎么突然这么问?」
  「小恩画画,想送给爹爹。」狐恩睁着水润的大眼,渴望的看着沉洛熙。
  这眼神把沉洛熙看得心慌慌,没有想道狐恩心里会一直一直掛念着从没见过面的爹爹。
  这也让心情不好的他,愕然觉得吃味。
  小恩从小到大都是他一个人再照顾,竟然一个口头上的爹爹就能让他不断引起思念。
  虽然不忍心戳破孩子的幻想,但沉洛熙还是忍痛开口:「小恩,你听爸爸说......是爸爸不好爸爸说谎了,小恩没有爹爹。所以以后都不会有爹爹的,知道吗?」
  听完沉洛熙说的话后,狐恩突然不知所措,只能抖着声和爸爸争论:「小恩有爹爹!......」说完,小身影艰难的下了沙发跑进卧室,快速的抓了桌上的画又跑了回来。
  「爸爸,你看,小恩有爹爹的。」
  一张白纸上涂鸦着两大一小的人,一边是画着狐狸耳朵的自己,牵着中间雪白尾巴和耳朵的狐恩。狐恩另一手牵着的是......劳斯凯......。
  沉洛熙模糊着视线,都还能看出黑白相间的尾巴和耳朵配色......细节竟然都画了出来,叁个人头上还有个歪七扭八的红色大爱心。
  为什么......狐恩知道劳斯凯的长相......?
  「他不是小恩的爹爹......。」沉洛熙抖着手,看着这幅讽刺的画,狠了心决定要让狐恩知道他没有爹爹了。他摇着头心虚的和狐恩说道:「小恩......这个人不是爹爹。」
  狐恩停了几秒,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要欺骗自己。这时狐恩也来了气,不满的和爸爸说:「爸爸骗人,这是爹爹,爹爹也是老虎!」
  沉洛熙不断摇头,反驳狐恩的坚定。
  「他不是爹爹,小恩没有爹爹,所以不会有爹爹回来的,知道吗?」
  ...快回答知道......小恩......和爸爸说以后不会这样吵着要爹爹了......。
  孩子白皙的脸颊开始泛红,生气的嘟嘴。明明他看过爹爹的,为什么爸爸要骗他!?
  「爸爸坏,爸爸骗小恩!小恩看过爹爹!小恩要找爹爹!!爸爸骗小恩!」失控的狐恩开始再沙发胡乱踢闹,像吵不到糖吃的孩子。
  而沉洛熙再听到那句小恩看过爹爹时,心中如天雷般轰隆巨响。
  他知道狐恩不只是单纯在胡闹,能画出劳斯凯的模样,一定是见过他本人......。
  为什么......?
  都离他而去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狐恩!
  劳斯凯到底想怎么样?
  夺走了他的心,夺走了他对克雷提仅剩的念想,现在连他的狐恩,都想一併夺走吗?
  难道劳斯凯从一开始,就打算带着小恩和卡加尔共组家庭?!
  怪不得今天最后谈话,劳斯凯还问小恩过得好不好。
  原来是他破坏了劳斯凯的美梦,所以劳斯凯才那么愤愤不平的来找他理论,还说他心狠手辣.......呵......到底心狠手辣的是谁......他知不知道自己当初生下小恩时,有多痛......。
  与狐恩两人的安定生活被打乱,悲愤和害怕失去狐恩的情绪开始交织。
  小老虎却依然在沙发上,蹬着手脚持续折腾:「爸爸说谎骗人!小恩要找爹爹!!要找爹爹!!小恩不要骗人的爸爸!!」
  看着眼前为了劳斯凯和他顶嘴吵闹的狐恩,那种当初的背叛感袭击而上。沉洛熙理智纵然断线。
  「住口!!」
  话一喊出,孩子的吵闹声戛然而止,随后手上捏着的图画纸立刻被沉洛熙夺走。
  狐恩看着辛苦完成的画作被爸爸撕成两半,完全愣住不敢作声。
  沉洛熙低着头失控的吼:「为什么小恩要开始不听话?为什么?!跟你说了爹爹不会回来了,为什么小恩不相信爸爸!!」
  沉洛熙的泪水啪搭啪搭的滴在被自己撕毁的画上。原本就歪七扭八的大爱心被撕成一半,眼泪滴在上面更是把它溶成了奇怪的形状。
  「爸爸......」没见过这样的爸爸,让狐恩傻在原地轻唤,不捨的开始扁嘴。
  沉洛熙失控的低鸣着,像是找到了个宣洩出口,不管对象还是个孩子,只想要一次倾倒乾净。他用手肘擦着不断涌出来的滚烫泪水,哽咽的说:「爸爸已经很努力陪伴小恩了,很努力了......为什么小恩还是不相信爸爸......」
  这时狐恩隐隐约约的也感受到了沉洛熙的无助,开始不知所措的跟着哭了。
  狐恩哭着鼻子凑到沉洛熙腿上,肥肥软软的手掌抓住沉洛熙胸前的衣服想讨抱抱。用毫无说服力的哭声,安慰同样在哭的沉洛熙:「......爸爸对不起......呜....是小恩坏坏......小恩不听话......爸爸对不起......呜呜...」
  客厅的吵闹哭声,动静不小,一回来的白央立刻就从玄关收音,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白央的第一反应,立刻上前把狐恩抱起来安慰,这才发觉用手肘摀着眼睛的沉洛熙,藏不住脸颊上那两条不停滑落的泪痕,也同样在哭泣。
  还有散落在沙发上的两半图画,白央才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央......」沉洛熙平復不了情绪的吸了吸鼻子,才又开口说:「把小恩带进去房间。」
  白央叹了口气,回应:「知道了。」
  知道自己要被带走的狐恩,又开始揉着双眼哭闹:「不要......呜......小恩要陪爸爸.......爸爸对不起......是小恩坏坏,小恩不乖......呜呜......爸爸不要让小恩走......」
  狐恩的哭声消失在卧室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沉洛熙这才放下遮挡着眼睛的手肘。
  已经分不清楚是眼泪模糊视线,还是他真的已经快瞎了。劳斯凯的出现让他的一切变的糟透了。
  这一天,他折腾的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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