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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妹娓娓 第83节

  她掀开青底金丝车帘的一角,只见街上熙熙攘攘已不见良人踪迹。
  轻轻敲了敲车壁示意自己听到了,可以走了。
  萧翀有事离去避免了接下来的尴尬这本是最好的安排,可她心里却莫名的失落。
  回到魏国公府,母亲林氏见就她一人,当即便拉下了脸,便是老夫人在场竟也不曾收敛。
  用过饭,老夫人留她说话,知晓程氏待她不错便宽心了不少,又说起沈慧在东宫行事艰难,嘱托她得闲多去东宫走走。
  沈慧虽为太子妃却不得皇后喜爱,太子又监军在外,东宫女眷众多,她身居高位却是强敌环伺,尤其侧妃秦璇儿乃皇后侄女,太后重外孙女,身份贵重,东宫女眷皆仰其鼻息,秦璇儿想要她过得不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也难怪祖母会有此请,沈谣点头应下。
  离开松鹤院,她又回到了出嫁前居住的小院,秋娘、青竹等人见到她俱是满心欢喜,只盼着姑娘早些将她们接到身边去。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婢女来报说是三姑娘、五姑娘来了。
  姑娘们相互见过礼后,沈谣吩咐轻红将先前准备的礼物都拿出来,一一送予几人。
  “到底是皇家儿媳,出手就是阔绰,瞧这事事如意簪,金碧相射,锦绣交辉还有这帕子也不知何种料子所制,流光溢彩,清透逼人。”沈媺拿了好处,却还不忘挖苦沈谣。
  沈涵略觉尴尬,忙岔开话题道:“妹妹日后可要多回娘家走动,如今四姐姐婚事已定下,你们一个个都走了,我平日里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四姐怎么没来?”两人来了好一会儿了,按理说沈茹这会儿也该到了。
  沈涵悄悄瞥了眼沈媺,小心说道:“半月前四姐荡秋千,秋千架塌了,她摔得恨擦破了脸,我已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有些人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下可好得了报应,所以说,人呐就不能太贪心!”沈媺拿着帕子掩面轻笑,分明的意有所指。
  “你说人谁呢?”门外响起一道儿愤怒的声音。
  沈谣转头看去,见四姑娘沈茹一身华服俏生生立在门口,樱紫霓裳罗裙衬的她杏脸莺舍,目若青莲。
  圆润的小脸上光滑如镜,哪里有受过伤的痕迹。
  待她走得近了,沈媺忽然凑到跟前大笑出声:“你是掉进面缸里了吗,脸上这么厚的粉?”
  沈谣不由往后躲了躲,生怕两人扭打起来伤及无辜。
  沈茹捏紧了拳头,眼中恨意毫不掩饰,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去,然而下一瞬她却拿帕子掩了鼻子笑道:“啧啧,这什么味儿啊,这么酸!”
  闻言沈媺一愣,仔细端详沈茹神色,见她面上脂粉虽比往日厚些,但却没有伤痕。
  她记得那日沈茹伤得很重,自颧骨至耳迹一道儿深深的血痕,几乎皮肉翻飞,便是再神奇的灵丹妙药也不可能半月时间就消失无踪,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她心思一转,便借口休息让丫鬟在旁伺候茶水。
  沈涵忙将沈茹拉到一边挑选桌上的珠宝首饰,然而沈茹的心思同样不在珠宝首饰上,不时拿眼偷瞄沈谣,瞧见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家几个女儿容貌皆生的不俗,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她虽生得也不差,偏偏姐姐妹妹都出挑,这一衬便显得她愈发平庸起来。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门亲事,脸却毁了,便是用最好的药也得个三年五载方能消除痕迹。
  她正想的出神,忽然眼前一道儿水光乍现,兜头罩了满脸。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四妹你没被烫着吧?”沈媺连忙拿了帕子在沈涵脸上一阵乱抹。
  “滚,走开走开!”沈茹一阵尖叫,将沈媺推开。
  伺候沈茹的丫鬟忙上前拉开沈媺,搀起自家姑娘匆忙察看脸上伤口。
  此时的她脸上湿漉漉的,妆容早已花掉,红红白白一片,被精心掩盖的伤口亦暴露人前,瞥见沈媺的讥笑,沈茹慌忙伸手挡住脸颊。
  沈媺冷笑一声,晃了晃手中薄如蝉翼的一片皮肤,“你便是想拿这个哄骗陈家吗,你当旁人都是三岁孩童!”
  “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秋千架上动了手脚?”沈茹指着沈媺,恨得咬牙切齿。
  沈媺面露委屈,解释道:“四妹妹我知你受伤同样心中难过,你便是再不喜欢我,也不能血口喷人啊……”
  “呵!除了你还能是谁,你恨我抢了你的心上人,是不是?”沈茹此刻恨毒了,便是没有证据也料定是沈媺所为。
  沈媺掩面抽泣:“呜呜,你怎么能这般冤枉我!”
  两人争执不休,沈茹似是想起什么,忽然看向沈谣哭道:“六妹妹,你医术精湛,一定能医好我脸上的伤,对不对?”
  沈谣走近端详她脸上伤口,见皮肉虽已愈合,但伤痕很深鼓起一条粉色的肉痕。
  她道:“伤自然是能治好的。”
  闻言沈茹面露喜色,然而沈谣又继续道:“但疤痕还是会有,即便用最好的生肌膏,也得三五年方才瞧不出痕迹。”
  “不!三五年那我如何嫁人?”沈茹此刻心神俱震,满眼的不可置信,看着沈媺的目光凶狠至极。
  屋里气氛一时紧张,沈谣不想让自己的院子沦为斗兽场,忙让丫鬟婆子将各自送回,这会儿告状的告状,哭诉的哭诉,各回各家。
  她记得自己出嫁前两人还能维持表面的和气,如今看来已是势同水火。
  “姑娘您有所不知,四姑娘自那日落水被临江侯世子救了之后便芳心暗许,母女两个使了些手段,临江侯顾惜名声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秋娘说的隐晦,但沈谣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借着落水被看了身子失了清白之类的传些闲言碎语,好教临江侯骑虎难下,这当真是恩将仇报。
  沈媺同样爱慕临江侯世子,自然也就瞧不上沈茹,两人原先只是小打小闹,如今婚事定下,沈媺心中不服气,两人一碰面就相互挤兑。
  “半月前四姑娘从秋千架上摔落,脸被砾石所伤。二夫人将院子里的下人打了个遍儿也没审出个所以然。”
  因着婚事定下,沈茹想着多少挽回点自己的形象,近日来对沈媺多有忍让。
  没想到沈媺紧紧抓着这事儿不放,当场让沈茹丢了丑。
  “三姐是眦睚必报的性子,此后国公府怕是不得安宁,四姐出嫁前这段日子你们都谨慎些,千万别卷了进去。”沈谣担心青竹几人被人利用当了枪使,她自己鞭长莫及施救不得。
  秋娘道:“姑娘无须担心奴婢们,您还是早些回去,怕是一会儿四姑娘闹到老夫人那里去,您又不得安生。”
  沈谣正有此意,她心中亦是忧心萧翀安危。
  辞别父母之后,沈谣登车离去。
  回到王府后得知萧翀早已回来,她心下好奇究竟什么事情值得他在新妇归宁这么重要的日子丢下她。
  她让人将韩七叫来,问道:“你今个儿带王爷去哪儿了?”
  韩七目光沉了沉,却是不肯说。
  沈谣又问:“那他为什么离开?”
  韩七偏过头仍是不肯说。
  沈谣观他神色,顿时了然,叹了口气道:“你是怪我欺骗他,我并非欺他眼盲。偌大个王府谁人不知我的身份,他若有心问,怎会察觉不出?”
  “可是他问了吗?”沈谣起身,行至韩七跟前,又道:“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却不许你近身伺候。”
  韩七抬首看向沈谣,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沈谣道:“他的眼睛看不到了,腿不能走了,曾经的家不能回了,未来一片黑暗,他心死了。”
  她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一个心死之人突然改变了既定的生活路线。
  韩七急切争辩道:“不是的,主子他没有。”
  “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临时改变计划?”
  韩七再次看了看沈谣,半晌才道:“主子是为了你,确切说是为了六姑娘。”
  “我?”沈谣有些讶异。
  “是的,从一年前开始主子便让属下调查暗地里向您下手的人,今日属下得了一条重要线索这才告知了主子。”
  “是谁要害我?”
  韩七依旧沉默,最后道:“主子不让属下将此事告知您。”
  说来也怪,自灵芸之事后,她再没有遇到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暗杀,她也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谁。
  “你下去吧。”沈谣心绪有些复杂,自己的夫君为了曾经的自己冷落了现在的自己,她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韩七却不肯走,朝着沈谣磕了个头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救得了主子,那就只有您了。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我嫁给他本就为此,日后他不问你便不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想了想她又问道:“你如今可调回王爷身边了?”
  “应该……算是吧。”韩七自己也不确定,主子虽未明确言说,但也不曾赶他走。
  沈谣心念一转,开口说道:“待会儿你回去便说王妃回娘家受了气,这会儿正哭得厉害。”
  韩七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沈谣,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并不是他传不了话,实在是六姑娘平素给人的印象太过冷硬实在不像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一旁伺候的轻红实在看不过眼,气恼道:“姑娘让你去你便去,有什么好推脱的!”
  第106章 追夫
  说起来这主意还是轻红出的,回府的路上,轻红浅碧不停给沈谣出主意,甚至搬出了一堆画本子,什么《妖女的必杀技》、《花柳情深传》、《将军的小逃妻》、《旺夫小村姑》、《情史》、《公主御夫记》等等。
  沈谣随便拿起一本,本是抱着好奇心随意瞅瞅,谁知一眼便被勾了进去,这书名虽俗不可耐,但作者以文为戏,嬉笑怒骂,随意发挥,艳俗之中透着生活气,这对于沈谣来说恰恰是最缺的。
  见自家姑娘看进去了,轻红浅碧皆松了一口气,这些书是她二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万不敢挑那些俚词艳曲、惑乱人心的□□书籍,先不说会不会教坏姑娘,便是让敬懿娘娘知道了还不打断两人的腿。
  她看书极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将一本书看了大半,看过方知自己过往过于刻板冷硬,不懂变通,尤其在男女之事上。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想通这点,她便打算试一试,让轻红送去了银耳粥。
  韩七将银耳粥送予萧翀跟前,他却不为所动,依旧埋头摩挲着手中刻刀,在一块儿巴掌大的木块儿雕刻着什么。
  自萧翀双目失明之后,他便时常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拿着刻刀在木头或是石头上摩挲着雕刻些东西,初时经常伤到手,一天下来双手血淋淋的,仍是谁劝都不行。
  程氏见劝不动便由着他去,只备上了最好的上药,待他停手后为他抹上。
  几个月下来,萧翀受伤的次数越来越少,雕刻出来的东西也由最初的看不出面目到如今的栩栩如生。
  想到先前王妃的交代,韩七小心试探道:“今日王妃归家似乎受了委屈。”
  见自家主子没有制止,他继续说道:“方才轻红来送银耳粥,说王妃回府后一直哭,晚膳也未曾用,您是否去瞧瞧……”
  “出去。”萧翀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韩七犹疑了片刻,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听萧翀又道:“若是还想留在我身边就出去。”
  这下他再不敢迟疑,忙躬身退出门外,小心将门掩上。
  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他重新拿起刻刀却不小心划伤了手,匆忙摸出帕子正要包上,却摸到柔滑面料上凸起的刺绣,手上动作一顿。
  倘使沈谣此刻在屋内,必然能认出他手中捏着的正是白日里自己丢失的那方绢帕。
  他将帕子凑到鼻端嗅了嗅,一阵晕眩感袭来,他忙放下帕子,眉头深深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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