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很少对封火提及自己的家庭,封火只知道他的母亲去世了而父兄还健在,他对此有所猜测,无非是被逐出家门,或是他自己选择离开。但无论是哪个可能,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缘一看来,那个家庭并不需要他,既然如此,封火也不会去对他再提起来。
    除非,缘一像这样主动对他诉说。
    兄长其实也喜欢放风筝,也喜欢带我一起玩双六,我能够看出来。缘一的声音很轻,可是兄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就算很羡慕,他也不可以表现出对这些的喜爱,必须要从早到晚一直坚持练剑,才能让父亲露出少许笑容。与我不同,兄长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金属与炭火的亲切气息接近了低垂头颅的他,而那黑色的袴也停在他的面前,缘一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正想抬起头,便被一只手按了回去,既然如此,就连他的份一起,享受你的人生吧。
    缘一抬起一只手臂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神回复了往常的了然一切与坚定,好。
    他背起那几只风筝,风筝本身十分轻便,只是体积不小,这让缘一走远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吃力的样子,不过其实但凡见过缘一背着与他体重相当的炭从村子外走回来的模样,都不会觉得他会被几只风筝给累到除非是有些有那么点溺爱孩子的心态老年人。
    毕竟缘一也是瞒着他背了那么远的。要不是希望由缘一来承这份情,他就自己去送了。
    封火远远地跟在缘一的身后,眼看着缘一才出面就被伙伴们簇拥起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缘一一时半会都插不上话,也就没有机会说明这些风筝是送给他们的,直到他们说得尽兴消停下来,他才取下风筝介绍起来,于是,他们所聚集的村□□发出了比先前更热闹的声音。
    封火没仔细听,不过还是能听到几个人在说谢谢缘一!在他的朋友们看来,如果不是缘一,那位给人感觉很冷的爷爷也不会总是送他们东西。而缘一只好再解释这些不是他而是爷爷制作的,该接受感谢的人并不该是他这当然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把心放在这些漂亮的风筝上了。
    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挑选出自己喜欢的一只风筝,在广袤的平原上奔跑起来,试图将自己的那只风筝放上天。但即便是天赋超群的缘一,也从来只是远远看着他人放风筝而没有亲手握过,秋风的风向和大小都没规律地转变着,他花了好一会才成功将火红的飞燕送上天空。
    其他的孩子不由得向往地张大了嘴,缘一没多考虑,就将自己的风筝线交到了一郎手上,而自己则去一个个教他们该如何放起来。
    在他手把手指导下,三花猫、秋田犬、鲤鱼等等风筝都升入了空中,连正忙着农务的村民们都情不自禁抬起头,仰望着那鲜艳灵动的风筝,露出了会心一笑。
    伙伴们已经难掩兴奋地牵着风筝奔跑起来,缘一见状也满足地微笑着,他正想从一郎手里把自己的风筝接过来,谁知一郎在走过来的时候一时不察,被脚下崎岖的土地所绊倒了,他跌倒在地,而风筝的线也被扯断,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远。
    在反应过来之前,缘一的身体已经冲了出去,可他却不是去急着握住风筝的断线,而是去扶住跌倒的一郎,你没事吧?
    一郎的膝盖被土地给蹭出一块淤青,痛得泪花都快出来了,但他却没空管自己,而是指着天空急切道:缘一,你的风筝!
    缘一先是确认他只是皮外伤,用不了两三天就能恢复,这才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属于他的那只风筝正脱离了其他的风筝队伍,自由地舒展着翅膀,接下来,它将会独自随着这阵秋风一直飞向远方吧。
    缘一的视线追随着那只风筝,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的。
    弄丢了爷爷送自己的东西,他没有脸面去再索要一只。这样也好,也许他并不是适合放风筝的人就让那只飞燕一直展翅高飞,到更远的空中吧。
    可飞燕远去的弧线,在中途停住了。
    缘一愣愣地望着那正缓步向自己走来的熟悉身影,断了的风筝线一边正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中。随着他的靠近,围拢过来的孩子们也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他并不在意,在缘一与一郎面前蹲下,你们两个,都没事吧?要涂伤药吗?
    一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使劲摇摇头,没、没事!只是摔了一跤有点疼一会就好了。
    是吗,那就好。不过还是多休息一会吧,一会老夫送你回家,改天再来玩也不迟。红发青年说着,拾起了地上本该捆着线的竹板,他将线重新绑好,示意缘一伸手,缘一,你的风筝。
    缘一张出了手掌,于是那只比他大了一大截的手便将竹板交到他的手中,可他没有立刻放手,而是来到了缘一的身后,直到缘一将手中之物握紧,他才松开手,并向前轻轻推了缘一一把,像是在对风筝说,又像在对缘一说。
    飞吧。
    缘一顺着这股推力向前小跑了几步,属于秋日的微风扑面而来,它们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扬起他逐渐留长的发丝,也将他的衣摆所掀起,缘一在风的吹拂下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他跑得越来越快,快到好似连风都要追不上他的脚步了,那飞燕也被他放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连太阳都只要展开双翼就能触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