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嘉颜在这方面跟他俩也不一样,他根本就不相信鬼啊神的,恐怖片完全吓不到他。那俩人看得屏息凝神的时不时被突然出现的惊悚镜头吓一哆嗦,苗嘉颜却只觉得造型很假。
    后来就变成了陈潮挤着他坐,苗嘉颜还偶尔平静地安慰他一下,说:“别害怕,都是假的。”
    丁文滔诧异地看看苗嘉颜,问:“你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不害怕,”苗嘉颜说,“只是有点无聊。”
    “你胆儿真大。”丁文滔说了句。
    苗嘉颜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陈潮肩膀倚着他,周围都是苗嘉颜洗发水的味道。被屏幕吓一跳了苗嘉颜就拍拍他,像拍小狗一样。
    有天丁文滔随便抽了张碟片,包装上两个男主角都是熟悉的演员,还以为也是枪战片,就放了进去。
    电影看得一头雾水,迷迷糊糊。
    看了会儿之后觉得剧情越来越怪,后来那俩男的还抱着亲到一起去了。甚至不是意思意思那么亲,而是一个摞着一个,带着男性的粗喘和带有明显暗示的动作。
    “我靠!”丁文滔已经蒙了,一面觉得自己的眼睛遭了罪,一面视线又粘在屏幕上没能移开。
    陈潮没至于像他反应这么强烈,但看着屏幕的表情也是微皱着,明显带着点讶然和不适。
    苗嘉颜也很意外,嘴巴都微张着,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鬼使神差地,他们最后竟然把那部电影看完了。
    丁文滔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发出声“我靠”,其实这电影对他们来说有点太晦涩了,都看不明白。然而那种隐晦的禁忌感和猎奇心态,还是让丁文滔尽管心里一直膈应又难受,可还是没有停下来。
    电影结束时,丁文滔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完了,难受死我了……”
    “同性恋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啊我去,”丁文滔赶紧把碟片退了出来,换了一张电影进去,“他们还亲呢,我天爷……”
    “同性恋”这三个字让陈潮又再次想到了之前的事。
    陈潮看了眼苗嘉颜,见他没什么反应,跟丁文滔说:“别回味了,你消停会儿吧。”
    “不行我确实得缓缓,”丁文滔感觉生理心理都有些不适,“太刺激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同性题材的电影,之前看过的电影里也带着一点,不过都是刻意扮丑的搞笑部分,里面多以“不男不女”的形象示人。通常都化着很丑的妆,穿着大粉大紫的衣裳,掐着嗓子说话勾引男人。这也是大众对“同性恋”的普遍印象,是区别于“正常人”的“娘娘腔”。
    然而电影里这两个男主角却都是极阳刚的男性,他们都拍过电影,也都演过男生们爱看的枪战片警匪片。
    他们穿着很平常的背心短裤,抽烟的样子看起来很帅,他们会激烈地亲吻和上床。
    这跟他们印象里的“同性恋”都不一样。
    电影里的同性恋并不丑陋,他们体面又有尊严。
    可现实生活里遇到的却不是那样。
    腊月二十三,小年送灶神。家里人通常都赶在这天回来,苗奶奶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忙,蒸大馒头,卤了满满一大锅的肉。
    家里蒸馒头的面只剩一小袋了,苗奶奶让苗爷爷下午去拉一袋回来,免得这几天不够用,粮油店春节又不开门。
    但是昨天花棚的棚杆塌了一根,爷爷白天得去花棚。苗嘉颜说:“我去吧,让他们送过来。”
    “冷着呢,你别折腾。”天气不好,苗奶奶舍不得让他去。
    苗嘉颜戴上奶奶给他织的毛线帽和围脖,说:“没事儿,不冷。”
    镇上粮店人很多,方方正正的一个小店铺都快被人挤满了。
    苗嘉颜订了一袋白面一桶油,让给送到家里去。老板娘拿着本子记上了,苗嘉颜拉拉围脖,转身要走。
    人太多,出门时跟人撞了一下,对方捏了下他的胳膊。
    苗嘉颜侧身一躲,对方松了手,苗嘉颜离开前不经意地抬眼一扫,一时间却连呼吸都停了。
    那人也正在看着他。
    其实当时惊慌之下苗嘉颜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衣服也不一样了,可苗嘉颜还是看一眼就知道是他。
    那眼神直勾勾的,透着些疯狂的偏执念头,盯着人看让人从头到脚地觉得冷。
    苗嘉颜特意没直接走那条乡道回家,而是在各种小店里转来转去,在镇上多待了一个多小时。
    回去的一路上苗嘉颜几乎是跑着回去的,毛线围脖替他过滤了一道冷风,可风吸进肺里还是很凉,苗嘉颜却不敢停下来。
    身后摩托车的声音远远地响起来,苗嘉颜脑袋里“嗡”的一声,跑得更快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在道上跑,这样如果有人经过了就能看见他,还是应该朝摩托车骑不进去的地里跑。
    摩托车声音越来越近,苗家眼心脏跳得快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幸运的是摩托车照直开了过去,骑车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大伯,没有见过。
    苗嘉颜站在原地喘了几秒,刚才那一段他跑得腿都快没力气了。
    然而苗嘉颜气都还没喘匀,摩托车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眼,刚从心里卸下去的恐惧又再次爬了上来。
    他没有连续两次都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