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轩又问:“你不想告诉喻冉真相?”
    顾屿静默不语,许久轻轻摆了摆首,告诉沈染轩:“以前想过,在我刚知道喻冉是我哥哥的时候。那时候爸妈离婚,我爸恨我妈欺骗了他,想撇清和我妈的一切联系,包括我。而我妈自从生病之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我觉得我成为了孤儿。喻冉成了我最后的依靠,我甚至想过离开这个家去找他,跟他一起生活。不过这种想法在知道我妈对他的所作所为后就不敢再有了。”
    “因为自责?”沈染轩问。
    “说不清楚是因为自责还是因为不敢面对他。我妈对他造成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那或许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阴影。我和他的唯一联系就是我妈,他一旦知道了我的存在总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幼年那些可怕的噩梦。我很喜欢这个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我更加不能去破坏他如今来之不易的幸福。”顾屿抬起头,几乎乞求的语气对沈染轩说,“所以,一定要帮我保密,拜托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温暖的拥抱。
    顾屿没有防备,鼻子重重地撞在了沈染轩的肩膀上,鼻根顿时就酸了。但是他没有躲,顺势往上挪了挪,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贪恋地蹭了蹭。
    沈染轩抱得很用力,横在后背的双手不停地收紧,顾屿感觉胸口有些闷,还有些轻微的窒息感。可他并没与不安,反倒格外的安心。
    “不委屈吗?”沈染轩的嘴唇在他的耳边轻蹭,声音有些沙哑,光是听那声音就知道他此刻有多心疼。
    顾屿微微笑了笑,说:“没什么委不委屈的,说起来,我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和他比起来我还享受了九年的母爱。”
    沈染轩不语,良久才侧过脸郑重地在他的耳廓落下一个吻,语气轻柔而认真地说:“以后你有我,我们在一起,以恋人的身份。你不会再孤单,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等比赛结束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顾屿眼眶一热,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答应下来。但挣扎了很久,他依然硬着心肠,再一次将人推开了。
    “对不起,沈染轩。”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
    沈染轩望着他,眼神痛苦而不敢置信。他不明白,明明他们两情相悦却为何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推开。
    “沈染轩,”顾屿捧起他的脸,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并不是我想告诉你的一切,我接下去要说的才是我最想让你知道的。这也是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屡次拒绝你的答案。等我把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或许就不会想跟我在一起了。”
    ——
    常言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前者这样的人很多,就好比沈染轩,家境富裕,父母恩爱,兄友弟恭,拥有所谓幸福童年的所有标准。至于后者,显然就是喻冉。虽然如今他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感情幸福,但是又有谁知道每个午夜梦回,他梦里的场景是养父母温柔慈爱的微笑还是生母狰狞扭曲的可怕面孔?
    而另一位在用一生治愈童年的人,是顾屿。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屡遭生母虐待的喻冉最是可怜也最是凄惨,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没人知道,顾屿也是深受高梓「虐待」的可怜之人。
    与遭受身体迫害的哥哥不同,高梓从来没有对顾屿动过手,甚至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对待顾屿,高梓一直以来采取的都是精神折磨。
    在高梓病情稳定的那几年,顾屿一直觉得自己是幸福人家的孩子。妈妈温柔慈爱,体贴入微,爸爸虽然与他交流不多,但一直勤恳工作,辛苦养家。要说唯一让他苦恼的就是来自于妈妈的过分呵护的爱。
    顾屿可以说是高梓一个人养大的。爸爸整天忙工作,加上工作性质又经常需要去外地出差,所以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也导致父子间的亲情要比一般父子淡薄许多。读书的时候学校有什么活动,出席的也都是妈妈。顾屿一度以为是因为爸爸不喜欢自己。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从喝醉酒的父亲口中得知,并不是他不喜欢自己,而是高梓不让他接近儿子。
    或许是第一个儿子被强制带离身边的刺激太大,高梓对于第二个孩子表现出了异乎常人的呵护欲和占有欲。从顾屿刚出生伊始就寸步不离地抱着,不允许孩子脱离自己的视线一秒钟。她就像是守护着一块稀世珍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就连孩子的亲生父亲都提防着,不给抱更不给亲,就好像这人并不是孩子的父亲,只是个提供了精子的路人一般。
    这种防备给初为人父的顾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连盼望已久的父子亲情还没建立起来就被妻子打得烟消云散,夫妻俩的感情也因为儿子的出生开始出现罅隙。
    久而久之,夫妻间同床异梦,关系不复从前;父子感情单薄,形同陌路,家开始变得不像家。但是对于当时年岁尚幼的顾屿而言没有任何的影响。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妈妈已经给足了他爱与温暖。爸爸,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以说在那时候的顾屿看来,妈妈就是他的全世界。
    意识到不对劲是在他上小学之后。
    随着年纪上来,顾屿逐渐认识到了他除了需要妈妈,还需要正常的人际交往,他需要交朋友,他需要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