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倏然一凝,有冷意源源不断渗出。
    安城慌了,那个俊美无铸的Alpha一看就是哥哥的爱人,不知道信息素如何,但父亲是顶级,说到底一家人,因为他没必要,安城着急起身,但心脏早已成了负荷,双脚一落地就传来尖锐的疼痛,安城脸色煞白地闷哼一声,直直往地上栽去。
    “安城!”秦闻惊呼。
    秦闻是个Omega,速度没那么快,按理来说离得最近的安景文接一下不成问题,但这人就那么冷冷看着,动都没动。
    安城半截身子撞进秦闻怀里,比摔在地上强,但还是疼得牙齿打颤,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秦闻猛地回头瞪着安景文:“你他妈的……”
    “哥……”安城抓紧秦闻的胳膊,指尖发白:“没事哥。”他抬头努力挤出一丝笑:“真的没事。”
    就这脾性,逞强的时候跟秦闻有几分相似。
    秦闻不敢乱折腾,迟寒却莫名动容,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安城,将人稳稳抱着放回轮椅上,“先送回病房让医生看看。”
    秦闻忙道:“好。”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家人,安城想回头安慰安景文,但实在没力气了。
    安景文站在原地,微微伸出去的手又收回,男人轻轻转头,眼底浮现懵懂而不解的情绪,他刚才想怎么做?
    “少受点儿刺激。”医生同秦闻说:“安城来这后就一直由我照看,说真的,他的心脏问题已然不可逆了,你没来之前我就没见一个亲朋来探望他,这孩子可怜,总想着如何给别人少添麻烦,我知道你们可能家庭不睦,但别让他看到,毕竟遭罪的都是他。”
    秦闻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安城已经睡着了,但一直皱着眉,并不安稳。
    秦闻跟迟寒离开时发现花园已经没了安景文的身影,但迟寒视力好,看到地上一层霜雪,所及之处冻死了一片新生绿植。
    “生气了?”坐上车迟寒捏了捏秦闻的脸颊,浅笑道:“事已至此,就尽量让安城好受一些,安景文既然没有阻拦的意思,下次我陪你按部就班地来。”
    秦闻捏了捏眉骨,语气怅然:“安城竟然是安景文的儿子,简直匪夷所思!”
    迟寒:“……宝贝,你也是。”
    秦闻:“你开车!”
    秦乖乖现如今胆子见肥,连迟先生都敢吼了,上次还要给作精宋少当爹,简直一朝翻身把歌唱。
    入夜,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逼近,阴暗打在安城脸上,少年无知无觉。
    窗帘没有拉上,今晚月色正好,将半个病房照得明亮,就是冷色光调,看着难免凄凉。
    安景文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盯着安城看了几秒,黑眸幽深,有什么情绪翻了个波浪,又被重重压回去,然后他百无聊赖地拉开抽屉,想看看有什么书籍打发打发时间,却意外看到一本日记,深蓝色的皮子,上面点缀着两颗星辰,干净又深邃,边上套着一支笔,一看就是隐私之物,但安景文是没什么廉耻心的,对于这些东西想看就看。
    上面寥寥几笔记录着安城来这里后的活动内容,他甚至观察一朵花开都能连续记录好几天,可见心思沉稳是真,无聊至极也是真。
    安景文翻阅近半,忽然从指缝间漏出一张纸,他眼疾手快捏住了,就着月光看到是从某张卷子上裁剪下来的,好像是作文,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俗啊,安景文心想,他儿时考试从来不写作文,什么抒情写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此刻却好奇心爆棚,想看看,安城会怎么写?冷血无情?毫无人性?安景文眼底浮现几抹玩味,轻松打开。
    阴影笼罩,看不清安景文的神色。
    卷子上只有简单八个字:天人之姿,举世无双。
    安景文一向自负,但此刻也觉得安城这八字形容言重了。
    他哪里知道,在一个崇拜父亲的儿子眼中,这样的形容刚刚好。
    安景文将卷子夹回去,在心里不断回忆当时给安城教课的老师是谁,竟然给了零分。
    日记的最后,写满了安城的愿望,安景文扫了一圈,嗤笑一声,“小孩子心性。”
    ……
    路寒山发现这几天的安教授有轻微变化,他素来温润平和,没什么心事,最近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不知道在想什么,路寒山将刚泡的咖啡端给安景文一杯,“尝尝。”
    安景文一愣,接过后低声:“谢谢。”
    两人无声地喝了一会儿,安景文问道:“路教授没结婚的打算,是不喜欢孩子?”
    “当然不是。”路寒山接道:“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但就我个人而言,很喜欢孩子。”
    安景文:“为什么?”
    路寒山神色诧异,反问道:“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为什么不喜欢?”
    “咔—”清脆的一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开,从路寒山这个角度看,安教授难得怔愣,当然,如玉的有点儿……宜室宜家。
    安景文极少冲动,今天往疗养院赶的步伐却有些匆匆。
    秦闻没想到他还来,父子二人一见面照旧彼此嫌弃,安城看他们同一步调将脑袋转向一边,蹙着眉的样子,有点儿想笑,他唇色发白,似乎又到了一个衰弱期。
    安景文没理会秦闻,他这阵子不着急送财产了,而是走到安城面前,四目相对半晌,有些难以启齿,但安城很有耐心,甚至眸色发亮到带着百分百的信赖,笑着问道:“怎么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