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棠捧着果酒,小小喝了一口,果然清甜甘醇。他干脆在旁边坐下来,一边靠着栏杆,看着底下的客人,一边喝着“小酒”。
    “……”
    “既然偶然得见仙君,我心中尚有一事想问,不知可否解答?”桌上只剩他二人,玄悟语气仍然闲散,笑吟吟地说道。
    顾清仑将目光收回来,浅饮了一口茶。
    “但说无妨。”
    “我之前在人界历劫,曾经遇见了无妄宗的一名弟子,后来遍寻各地也查无此人……据说有天夜里,无妄宗遭人盗窃。”
    玄悟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冷然,“无妄宗遭此欺辱,难道你不想查明真相吗?”
    顾清仑饮茶的动作微顿,他抬眸看去:“此乃无妄宗内务,佛子未免太过上心。”
    “呵……”玄悟忽然低声发笑,他上下将顾清仑打量一番,语气带着讥讽道:“昔日我下界历劫,你与殷楚洵各为剑宗之主,插手时也不曾记得,这本是我佛门之事。”
    “扶渊,你把自己摘得干净,可是你能顺利与‘心魔’融合,尚且还有我一份功劳。”玄悟语气古怪,话锋一转暗讽道:“你不愿说出真相,难道说你是在欺骗外界,盗窃之事只是你在自导自演……”
    “咚。”顾清仑将茶杯掷在桌面,神色如冰霜,吐出森冷言语:“若论欺瞒外界,佛子利用魔尊使魔界血流成河,手段可比我要强上许多。”
    话语落下,厢房内陡然寂静。
    玄悟手指瞬间捏紧佛珠,几乎要将其捏碎,他眼里的淡然处之荡然无存,警惕和冷漠将其取而代之。
    “你知道多少?”
    顾清仑将一只玉瓶拿了出来,道:“这是从尹澈身上提炼出来的魔气,你可知是为何物?”
    见他表情紧张,顾清仑轻轻一笑,将其红塞口解开,说道:“我且劝你,不要再寻他,否则新仇旧怨加起来,我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说话间,一缕黑气从瓶中钻出来,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便疾速朝对面飞去。
    即使玄悟抬手阻挡,佛光之上黑气转瞬消散不见,却在他未察觉的角度,有一缕悄然钻入眉心。
    “这是什么?”
    “魔尊的残魂,他怨气太重,非饮血不能止戈,原本是想叫你去渡了他……”顾清仑语气略带遗憾,他假装看不到那缕黑气,将玉瓶放了回去。
    “……”玄悟脸色非常难看,他想不到魔尊竟然还留有残魂,方才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话说到这个地步,没人有心思继续言谈。
    沈韶棠在不远处偷听,但也许是顾清仑布了结界,他模模糊糊没听见几句有用的,好在这一桌饭菜十分美味,倒也算不虚此行。
    那边,玄悟腾地站起身,微微躬身道:“那魔物恐怕还在这里,且由我去将他收服,贫僧暂行告退。”
    却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有一团青烟在空中盘旋,引起客人的恐慌,胆小的甚至钻到了桌底下。
    “是那魔物,竟如此嚣张!”
    玄悟脸色一沉,闪身下去追,顿时佛光和青烟两相交错,分不清彼此。
    但是,玄悟正要拿出降魔宝物,却见青烟忽然消散,他顿感不妙,这是魔物的金蝉脱壳之法。
    他转过身,果然看见在三楼一处窗沿,青烟攀附其上,而那里正是小童的角落,小童无知无觉,不知身后出现了危险。
    喝了整瓶果酒,沈韶棠竟然有点醉了,连反应都变得有些迟钝,他眼角瞥见一团青烟飞来,下意识后退后背却碰到栏杆,栏杆发出“嘎”的一声,接着整个人便向下坠落。
    “仙君救我!”他只来得及唤这一句。
    瞬间眼前笼罩了一片白绫,沈韶棠嗅到了松木的香气,没有来的心安,他紧紧依偎在顾清仑的怀里,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顾清仑脚下平稳落地,抱着他来到了底楼。
    青烟飞下去的时候,刚好被玄悟眼疾手快逮住,他在半空中画了个梵印,顿时金光大作,将青烟牢牢困在其中。
    他将手中的佛珠对着青烟,低声念咒:“妖魔恶鬼,尽收其内。”
    然后,青烟发出一声惨叫,最后化作一颗佛珠飞入他手中。
    顾清仑见状,不禁皱起了眉,说道:“他已然归顺与你,佛子又何必下此毒手?”
    魔本身与佛光相克,将魔物练成佛珠,今生今世必遭受佛光炼化,魂魄永不得超生。
    而对于玄悟来说,佛珠相当于法器,炼化一颗便为其加持一份力量。
    “此魔物杀过许多无辜之人,若是留他性命,恐怕民愤难平。”玄悟依然是泰然自若,捻着失去光泽的佛珠,怜悯又悲恸。
    当他打量的眼神看过来,沈韶棠不禁往后缩了缩,真是太可怕了,原著里自己便是那只魔物的下场。
    顾清仑察觉出他的不安,于是抬起手臂,将宽大的袖口挡住玄悟的视线,手心轻柔地抚摸着他头顶。
    “别无他事,在下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顾清仑和他的踪影便消失了,屋中安静空荡,只有底楼的人们依然言谈火热。
    玄悟又兀自停留一会儿,然后才离开这间客栈。
    ……
    天雪宗,主峰内。
    从人界回来之后,沈韶棠便感觉肚子不舒服,他躺在软塌上翻来覆去,不停发出哀嚎,哼哼唧唧闹腾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