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乱

  叶俞歌是被吓醒的。
  脸蛋贴着肉乎乎的肚子,她伸手推开身旁的兔子,无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得是有多大的阴影,梦里还梦到容决催她修炼。
  “阴魂不散啊……”叶俞歌长叹一声,慢慢悠悠地坐起来,冷不丁地就瞧见坐在窗口的男人。
  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墨发整齐地梳在身后。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张地图,半张侧脸映着外头的阳光。
  一瞬间,和梦里的场景重合,叶俞歌竟不知道什么是真实。
  “容决?”叶俞歌这会是彻底醒了。
  许久没被喊过自己的名字,容决神色微抬,看向那床榻之上的女子,“昨日可曾修炼了?”
  “……”
  梦境和现实重合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醒来后真的很感动。
  直到外头的天光大亮,叶俞歌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任由彩英伺候着自己用膳。好半晌,擦了擦嘴,她才望着身边的容决,“尊上,那魔宫待得不舒服?”
  “你觉得呢?”容决淡淡地反问,与叶俞歌隔着一步的距离。明明叶俞歌才是这闲云派的弟子,反倒是容决轻车熟路的带着她往正殿走去。
  叶俞歌:“魔宫自然是舒服的。”
  “那你为何不回?”容决回头,眉眼里带着不悦。他本以为叶俞歌只不过是回去半天,午膳过后便回来修炼。没想到,她在这边倒是滋润,丝毫没有打算回去。
  “尊上,闲云派今日招收弟子。作为闲云派的师姐,我怎么也得留下来帮帮忙。等到这边事情都了了,我再回魔宫。”
  她才刚刚回来这边两天,这男人怎么就那么急。一大早醒来就瞧见这人,瘆得慌。
  “既然如此,本尊也来瞧瞧。正好本尊沉睡数百年,已经许久没有遇到如此热闹的事了。”妖族那边无事,容决这些天在魔宫,除了研究万谷城的地图,便只是数着时日等待。
  “可是尊上……”叶俞歌还想说什么,容决回头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欢迎?”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这身份,搁谁能欢迎?
  忍下心中的腹诽,叶俞歌扬起一个不走心的微笑,“当然欢迎。”
  欢迎你妹啊欢迎!掌门一直强调不能搞砸,她现在领着个大魔头过去。那场面,也不知道会有多么突兀。
  容决走得快,叶俞歌慢慢悠悠的,很快被容决拉了一段距离。她赶紧拽住旁边的彩英,低声询问,“尊上来了多久了?”
  “彩英也不知。早晨想要唤醒姑娘时,已然瞧见了尊上在此。”莫说是叶俞歌,就连彩英都吓了一跳。好在容决今日心情还不错,只是挥了挥手让彩英下去。
  所以她昨晚那个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
  正殿前,南宫恒翻着面前的一沓纸,悠哉悠哉的,“我瞧着这明喻不错,先前见过一面,除了稚嫩点都甚好。”
  “只可惜了,才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着实不好下口。”风晚摸着下巴,又看了一眼南宫恒,调戏一句,“哎呀,要是和我们师兄这般年纪,那就好下口了。”
  南宫恒很是嫌弃,“风晚师妹还是悠着点,我瞧着掌门对着明喻也甚是喜欢,你可别把人吓走了。到时候掌门震怒,我可扛不住。”
  “真可惜。”风晚长叹一声,“念念,小师妹怎么还没来?时辰也差不多了,该让他们进来了。”
  “我去看看。”慕念念背板挺直,朝外头走去,刚走到殿门口,便瞧见了叶俞歌,“小师妹……魔尊?”
  ……
  南宫恒怎么也没想到,他们闲云派的事情,这容决也要掺上一脚。五十来人已经全部在殿内候着,殿上,这魔头光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就足够震慑四方。
  甚至有两三个胆子小的,刚刚进来就已经跑了。这本来人就不多,吓破胆了就有三分之一。站在前头的,稀稀疏疏的只有十来人。其余的几乎都要黏在门边,恨不得立马离开。
  南宫恒往旁看了一眼,叶俞歌装作没看到他那颇为怨愤的目光,目不斜视的。
  “第一个,张阿承。”南宫恒权当做多了一个看客罢了,念着上头的序号。
  那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身体,往前一站,磕磕绊绊的,“师兄好,我今年十五,家主西街巷口……”
  “张公子,还请先测试天赋。”南宫恒把测灵石放在他的面前,“把手搭上去便行。”
  张阿承点头,紧张地搭了上去。那测灵石很快发出了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南宫恒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那一旁看着的容决忽而开了口,“如此愚钝之人,也能入得了你们闲云派的眼?”
  张阿承原先就怕这人,虽然只是坐在一旁,但是身上莫名总是有一种让他十分害怕的气息。他这一开口,张阿承又是吓得不行,几乎都跪下了,瑟瑟发抖道,“师兄,我,我的确愚笨,就,就算了吧。”
  风晚赶忙道,“别急啊,我们闲云派自然会教导你。”
  “不,不用了……多谢师兄师姐,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就,就不叨扰了。”那人往后跑了两步,脚一软,摔了个狗啃泥,却又很快地爬起来。
  南宫恒:“……”
  慕念念连忙问道,“师兄,要追回来吗?”
  “追个屁!”南宫恒脾气再好都爆粗口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容决今日就是来找茬的。
  不过也算了,就刚才那人的胆量,日后若是真的进了他们闲云派,怕是也没有什么作为。
  他们闲云派虽然缺弟子,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南宫恒朗声道,“下一个。”
  一连好几个上来,容决都要挑些毛病。明明是个外来者,还坐在最边上,可是那气场却让人难以忽视,仿佛是帝王一样,让人不自觉地俯首称臣。
  眼看着南宫恒的脸色越来越差,叶俞歌也有些坐不住了,凑到容决身边,提醒一句,“尊上,你累不累,要不要歇着?”
  往常也没见这男人话那么多,今天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吗?那小嘴,叭叭叭的。
  容决督她一眼,神色颇带着几分傲气,“都是蝼蚁罢了,本尊还说不得了?”
  “……”你妈!
  她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欠揍的人。就算是以前那位被她天天吐槽的秃头领导,都没有面前的容决招人恨。
  “尊上,我们闲云派自然是比不得魔宫,还请尊上嘴下留情。”叶俞歌颇为认真道,“今日要是招不到弟子,这事便不能算了,掌门自然也不会开心。我作为弟子,定是要完成好这件事。”
  叶俞歌的意思很明显了。
  你要是你叭叭叭,她就回不了魔宫。
  “威胁本尊?”容决眼睛一眯,周身的气势便变了许多。
  来自灵力之间的镇压,让那些寻常的人类根本承受不住。原本就只剩下了三十来人,这么一跑,偌大的正殿,只余下十几来人。
  顶着自家师兄投过来的冷眼,叶俞歌赶紧示软,“我自然是不敢威胁尊上的。只是这里属实无聊,不如我带路,请尊上在我们闲云派逛逛。”
  先把魔头弄走,其他的都不算事。
  容决似乎对闲云派不感兴趣,眼皮都耷拉着了几秒,复而抬起,“听闻昨日你做了不少好吃的?”
  “……”
  春天已经正式到了,到了中午,日头的阳光便暖和得很。叶俞歌盯着面前的排骨,无语长叹。
  不是说这魔头尝遍了世间百味吗,想吃什么不是张口就来,非得折腾她?
  彩英在旁便帮着叶俞歌处理虾线,瞧见她悲痛欲绝的模样,无声地笑了笑,“姑娘的手艺世间罕见,尊上也欢喜得很。”
  只能说这修仙界,对于美食的探索,实在是太少。叫花鸡东坡肉什么的,慕念念这个小吃货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按照朝代来看的话,这得是多么前面。
  认命地做好一个厨子,还好容决要求也不高,叶俞歌就做了三道菜便端了出去,“尊上慢用。”
  她净了手,便感觉手腕上的手镯弹了一下。这是他们师兄妹之间的暗号,大力摇动便是性命有恙,轻微地弹跳一下则是让她过去。想来是弟子已经选定了,让她过去看看。
  和容决说了一声,叶俞歌便朝着正殿走去。
  今日一共选出了八名弟子,六男两女,模样都不大,约莫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两个姑娘都比较腼腆,轻声细语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便站在了角落里,怕生得很。
  其余的六名性子各异,唯有一个让叶俞歌印象比较深。那少年穿着颇为贵气的深紫色锦服,唇红齿白的,像是个世家小公子一般。
  注意到了叶俞歌一直在看他,明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叶师叔?”
  “明喻师弟生得倒是颇有几分贵气。”叶俞歌道,“听闻天赋也是极高的?”
  那明喻腼腆,被叶俞歌这么一夸,脸都红了,“叶师叔就别取笑我了。”
  叶俞歌笑了笑收回视线,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他腰间的玉佩。光泽透亮,白玉得纯净。绕是她这种不懂玉的人,也瞧得出其中的珍贵。
  怕是,这新来的小师弟,身份不简单。
  只是既然入了他们闲云派,也就等于与之前的身份割舍开来。在这里可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只有师兄弟。
  “莫不是小师妹也看上了明喻?”风晚搭上叶俞歌的肩膀,调笑一句,“那不行哦,师姐可是打算收他为我的弟子。”
  “你修的乃是妖道,与明喻不同,还是我来教导比较好。”南宫恒在一旁开口道。
  “南宫恒,你找死是不是?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你非得跟我争?”
  “风晚师妹这话就不对了,我并非跟你争什么,只不过是想要因材施教罢了。”
  “……”
  一时间,南宫恒和风晚两人竟为了明喻吵了起来。叶俞歌有些无奈,和慕念念对视了一眼,带着他们去了住所。
  先前就已经收拾好了,清欢阁正好分为左右两处院子,虽为一阁,但之间隔了不少的距离。左边则是两位姑娘,右边的院子大一些,六名男弟子住足矣。
  “日后你们便住在这,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和师姐师兄。”慕念念说得还一板一眼的,颇有几分师叔的做派,“过几日,我们便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的不同安排在我和风晚师姐还有师兄座下。如果你们特别中意我们其中一位,也可提前告知,好提前做打算。”
  “是。”
  还挺像模像样的。
  叶俞歌浅笑,安顿好几人,和慕念念往外走去,“念念师姐可有中意哪位?”
  “都差不多。唔,那个明喻好像很聪明,也很有钱。”慕念念眼睛亮亮的,拉着叶俞歌的衣袖,刚想说什么,便被后头追上来的少年郎打断,“叶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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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俞歌回来前,南宫恒:救小师妹,冲呀!
  现在:你赶紧回去,顺道把这魔头捎上,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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