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严家的千金，她父亲是连锁酒店的董事长严纲，季叔叔想撮合你哥和严丹韵的好事，你不知道吗？”顾延廷解释。
白知言恍然，当时季止行拒绝和严丹韵相亲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原来她去拍戏的时候，严丹韵已经去找过季止行了。
留学归来的美女千金，和季止行倒是登对，她压下心底的不适，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知道，不过我还没见过严丹韵本人，想来应该跟我哥很配的。”
薛东阳拉了下顾延廷，顾延廷转头继续玩游戏了。
“跟我很配？”季止行冰凉的目光扫向白知言。
周围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白知言握住话筒的手不由地发紧。
她硬着头皮道：“俊男美女，不配吗？”
季止行冷笑：“长得漂亮家世好，就跟我配？这什么逻辑？”
白知言知道他不高兴了，上次季元宁提到严丹韵的时候，季止行也很不高兴，都二十五的人了，还半点没有交女朋友的心思，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早点交女朋友成全她的胆小懦弱不好吗？
季元宁不敢跟季止行对着干，白知言却不怕他，她道：“什么什么逻辑？你不交女朋友难不成是喜欢男人吗？”
“我看秦风就挺帅的，你难道喜欢秦风？”她补充道。
还在外面应酬的秦风突然打了个一个喷嚏，是要下雨了吗？
听说狗打喷嚏是要下雨的前兆。
季止行皱眉：“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连我喜欢男人这种问题都能问出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白知言沉了沉眸，“不好意思，我觉得你那个理由没有说服力。”
季止行沉默下来。
白知言继续唱歌，可她现在心情不好，歌声就像女机器人在吐词似的，毫无半点感情，季止行就坐在她的旁边，她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季止行的身上，唱歌时完全心不在焉。
季止行明显生气了，她有点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知言已经念完好几首歌的词了，忽然听到季止行开了口。
他嗓音低沉，声音很小，只有白知言一个人能听到。
他说：“我心里有人，很多年了。”
白知言念词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僵硬地坐着，目光落在不断变换的屏幕上，有些呆滞，她感觉自己的舌尖有点麻，又觉得包厢的空气太压抑，心脏好像也有点不舒服。
总之，浑身上下没一处通泰的地方。
很多年了啊，她想，她哥果然是个不让她失望的人，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心像是忽然空了一块，又突然被无穷无尽的无能为力和悲伤难过填满，她突然就明白了张泽宇这两年多来的怅然若失。
原来单恋真的是一件能令人痛彻心扉的事情。
这世界上千千万万条路，她好难得才走到今日，她从烂泥里走出来，从不畏惧前路艰险，可她没有想到，现实远比她所想的更为艰险。
在未来的一年两年更甚至五年十年的时间里，快乐都将与她无关。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她的人生，从她出生起，就是一场悲剧，中途经历无数个笑话，她努力拼搏，想把悲剧变成喜剧，可上天突然给她送来了一个季止行。
她所有努力的成果，都碎裂成渣。
她想快快乐乐，可快乐终究只是像她生命中的无数个过客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拼尽全力想要抓住，却始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罢了，她想。
她继续唱歌。
我拼尽全力握住你的手
不相信漫漫前路会有尽头
忽然之间站在了十字路口
我们各有各的海市蜃楼
命运要你向左要我向右
你往前走不回头
我却被扼住了咽喉
现在才说我爱你已经不够
深埋的心思不必再表露
就这样吧
余生全靠回忆拼凑
不再像之前那样干巴巴地念着歌词，她仿佛灌注了所有的感情在唱这首歌，声音婉转，歌声悲怆，在整个包厢里回荡。
玩骰子的几个默默停了下来，白知言一首歌唱完，林筱雅抹了抹眼角的泪，忍不住道：“知言唱得也太好听了吧，把我给唱哭了。”
白知言并没有哭，她只是眼尾有点红。
她笑了笑，歉然道：“我换一首轻快一点的歌吧。”
然而，当欢快的曲调响起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收敛了起来，欢快与她无缘，她唱不出那样的味道，歌声空洞得没有感情。
还没有唱完，她就不想再唱了，切换到原音。
她把话筒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对季止行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逃跑似的飞快地走了出去，她不敢去看季止行，自然也没有看见季止行漆黑的双眸中溢出的捉摸不定的眸光。
洗手间的水很凉，冷水冲在她的手上，又从指缝间流走，她双手都快冷得麻木了才缓缓收回手，出洗手间后，却在走廊上意外碰见一个人。
大厅休息区的卡座上，白知言和张泽宇分两边而坐。
张泽宇向服务生要了两瓶水，转头地问白知言：“你怎么在这儿？”
“行哥发小的生日，彼此都认识，行哥就带我过来了，”她双手放在透明的小圆桌上，心不在焉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你呢？”
“也是，哥们儿过生日，”张泽宇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水，递了一瓶给白知言，“我一直想好生跟你道歉来着，但是你太忙了，我怕打扰你，就一直没跟你约时间。”
白知言拿着水，拧开瓶盖小小地喝了口，“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张泽宇挠了下头发，“觉得我可能真的给你造成了挺多困扰，这两年多一直缠着你，我妈还冲到公司辱骂你，虽然不是出自我的本心，但的确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
“什么？”张泽宇没听懂。
“除了你妈妈来找我那次，你没有给我造成其他困扰，我也没觉得你烦，我其实觉得你做得很好，你虽然在追我，却始终进退有度，你优秀、开朗，想要什么，就努力去追求，我觉得你做得比很多人都好，所以，你不必道歉，你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可能是因为对单恋的感觉感同身受，此刻的白知言对张泽宇更多的是感激。
张泽宇愣愣地看着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感激，也因为这是我的真心话，那天在盛世，我对你说了很重的话，对不起，我虽然不能回应你的感情，但在那之前，我的确没有烦你。”
张泽宇如释重负，他笑了下，可惜那笑容带着苦涩。
他苦笑了下，问她：“我再好，再优秀，你再感激我，也不可能喜欢我，对吗？”
白知言低着脑袋，缓而又缓地点了点头。
张泽宇真的不太懂她，“可你也没有喜欢的人，既然在你眼里，我样样都好，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试一试呢，感情是处出来的，也许处得久了……”
“我有的。”白知言打断他的话。
“什么？”
她抬起头来，望着张泽宇的眼睛，坦然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就在不久前，我遇到了。”
“是谁？”
突然响起的熟悉的声音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酒柜旁边，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季止行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眉目冷冽，低眉睨视着白知言。
白知言惊蛰了似的，她匆忙站起来，像是被人偷听了秘密，惶然不安地迎上季止行的视线，脑海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他怎么在这里？来了多久？听了多少？
张泽宇讪笑了下，“表哥，我妈让你去我们家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一下。”
季止行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他还死死地盯着白知言，冷声道：“我难道没说过，你现在是上升期，坚决不能谈恋爱？”
“我没谈恋爱。”白知言否认。
“没谈恋爱，有喜欢的人，那就是准备谈了？”他质问她。
白知言本来就心情不好，刚刚跟张泽宇说话，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些，他又来捣乱，还张口闭口质问她，她的脾气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她也不想控制。
她冲季止行吼道：“有喜欢的人就等于准备谈恋爱了？你还有喜欢的人呢，你喜欢人家那么多年，怎么不见你谈恋爱啊？”
季止行：“……？”
张泽宇整个人都震惊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谁敢对着季止行发脾气的。
连季元宁的脾气都杠不过他。
而白知言显然半点不虚他，该发脾气发脾气，她道：“你自己胆小懦弱追不上人家姑娘，还不准我谈恋爱，我一个二十岁的美少女为了事业不谈恋爱也就罢了，怎么我现在已经沦为你们盛世的工具人了，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张泽宇：“？？？”
是他对白知言的认识有误吗？这姑娘还能这样发脾气？
他认识白知言两年多，还是头一次见识。
白知言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觉得好累，单恋还没多久，她就已经这么累了，而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完全看不到希望。
她拎上小包就朝外面走。
到了电梯口，她的手腕忽然被追上来的人拉住，熟悉的薄荷清香袭来，白知言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她猛地一甩手，想挣开季止行的手，对方却握得死紧，丝毫不松。
电梯“叮”一声打开，季止行强硬地将她拉了进去。
“放开！”白知言怒声道。
季止行无动于衷，白知言拧不过他，她仰头望着季止行冷峻的脸，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表达她的不满，干脆也闷不吭声起来。
出了电梯，季止行将白知言拉到停车场，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白知言站在车旁不动，她冷眼看着季止行，两人的目光在夜空中无声地对峙，旁边三三两两的人从他们身侧走过，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哎，你看，那对情侣好像吵架了。”
“你小声点，人家听到了，你觉不觉得那姑娘看着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晕，是参加《魔域闯关》的白知言，天呐，真的是她，我好喜欢她，我要不要去找她要签名？她身边那男人好帅，嗯？好像是她哥？”
“卧槽，竟然见到了这对神仙兄妹，我今天运气爆棚了，我要去买彩票！”
“先去要张签名……”
白知言忽然拉开车门，在不认识的人冲上来之前，快速坐进了车里，季止行紧跟着上车，劳斯莱斯发动起来，从想要要签名的路人身边缓缓驶过。
路人：“……”
几步之遥，这也太令人伤心了。
白知言坐上车后给薛东阳发微信：【东哥，我肚子疼，我哥先送我回去了，你们好好玩儿。】
然后又对季止行道：“今天薛东阳生日，我们提前走不太好，我跟他说了，我肚子疼，你送我回去了，他们若是提到，你别说漏嘴。”
季止行：“场面活儿倒是做得周到，你对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是。”白知言毫不犹豫地说。
“我对你也做得挺周到的，你让陈晨带我，给我机会，我感激你，想要当一个好妹妹，我喊你哥，给你做饭，与你一起上班下班，时不时地关心你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你跟季叔叔冷脸的时候，我帮你们解围，缓解气氛，都是。”
她觉得车里有点闷，便把车窗放下来，夜风吹在她的脸上，是凉的。
气氛又陷入冷沉，轿车一路驶到了望江苑，白知言在大门口下车，忽然听到季止行问：“你喜欢的人是谁？”
她握住门把的手一顿：“跟你没关系，你放心吧，我不会谈恋爱的，因为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这辈子都不会。”
她拉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季止行看着她走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无措后悔过，他遇到过的难题不计其数，可没有哪一题，能比白知言更让他头痛。
白知言这题，无解。
白知言回到家，疲惫地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躺，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
姜悦悦打电话过来跟她说后面行程的事情，白知言恹恹的，左耳朵在听，右耳朵在打蚊子，姜悦悦“哎”了声：“你怎么了？心情又不好啊？”
“我哥今天跟我说，他喜欢一个姑娘，喜欢了很多年了。”她手没什么力气，有气无力地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耳边。
姜悦悦震惊地“啊”了声：“真的？”
白知言：“嗯。”
“我靠，你哥可是盛世总裁啊，可是b大的学神啊，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啊，多金、帅气还能力牛得一比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情种？！”姜悦悦简直不敢置信，“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啊，我天，你哥也太绝了吧！！！”
“你的关注点竟然是在这里吗？”白知言麻木地说。
“哎，你也别太难过了，你不是说过吗，你没抱期待，我说真的，如果是张泽宇我还能全力地支持你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季止行，抛开别的不说，他可是你哥啊。”
“如果他不是我哥呢？”
电话那端的姜悦悦听得眉心一跳，白知言有多理智没人比她更清楚，可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可见这情动得有多深。
她不明白，为什么亲情和爱情，到了白知言这里，就变得这么困难。
她道：“知言，如果毕竟不是事实。”
白知言苦笑：“我只是突然想了那么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毕竟，就算他真的不是我哥，我也不敢奢望什么，更何况，他心里是有人的。”
姜悦悦不忍她这么消极，说道：“如果他不是你哥，你应该试试。”
“试试啊……”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明艳起来，可笑着笑着，眼尾却悄悄泛了红，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将眼里的酸涩眨回去，笑道：“你知道的，不可能，我配不上的。”
她连张泽宇都配不上，更何况季止行。
“那只是你以为，在我们眼里，你配得上最好的，知言，你别被那些过去的不好的事情捆绑，不是你的错，你优秀漂亮成绩好，没有谁是你配不上的，只有合不合适。”姜悦悦道。
白知言“唔”了声：“他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谁？”
“我哥，我跟他提过我觉得我配不上张泽宇，他说我配得上最好的，我也跟他提过一点我生父的事情，他说他不在意，他真的对我很好，可也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好，我以前觉得我们或许能一直这么友好地相处下去，我突然有了一个疼我的哥哥，大概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可惜上天也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我亲手把这份礼物推远。”
姜悦悦哀叹：“你哥那样的男人，换了谁都会很容易动心吧，这也不怪你，你又没经验，稀里糊涂地喜欢了一个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深陷了，这不是你的错。”
白知言：“谁的错？老天的错？天意弄人？”
姜悦悦开始义愤填膺，“当然是你哥的错！ ”
白知言眨了眨眼睛，“你真会甩锅。”
“我没甩锅，我有理有据的，你哥比你年长吧，他明知道你们不是亲兄妹，在跟你往来的时候难道不应该保持该有的距离吗？难道他就没想过，他自己太优秀，太容易招蜂引蝶，也太容易让一个未经□□的小姑娘爱上他吗？不管他想没想过，都是他的错，他就不该接近你。”姜悦悦义正言辞地说。
白知言的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
季止行有时候对她的确过分亲近了些，但是，如果是兄妹的话，好像也代表不了什么。
终究是她自己定力不够，怪不得别人。
“哎，你这两天好像都没事儿吧，是不是都呆在家？”姜悦悦转移话题，“晓雯和朝暮知道你又搬家了，想来找你玩儿。”
“这几天都在家，你们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白知言说。
“后天？”
后天容离好像要过来吃饭，正好，她一起请，白知言道：“后天下午你们过来吧。”
第二日，白知言在屋里窝了整整一天，到了第三日早上，她一早起床，在网上下订单后等着送货员送菜上门。
姜悦悦她们午饭后就过来了，两人在白知言住的地方溜达了一圈，秦朝暮笑道：“急急忙忙从别墅里搬出来，你说你是为了什么啊？大别墅住着硌肉是吗？”
白知言煞有介事地点头，“是挺硌肉的。”
“富贵日子不过，非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秦朝暮把她放在书房里的吉他拿出来，到沙发上拨弄起来，弹了一首《小星星》。
蔡晓雯让她再来一曲，秦朝暮摆手，“别了，就会这一曲，知言，晚上我们吃什么？”
“水煮鱼、蒜蓉虾、糖醋里脊、东坡肉、豆腐瘦肉蒸鸡蛋、红烧排骨、佛跳墙、锅包肉、椒麻鸡。”白知言念了一大串菜名。
其余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哇”地惊叹出声，“这么多好吃的啊？”
白知言点头。
“可我们只有四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吧？”姜悦悦道，“吃不完岂不是太浪费了，这不是你风格啊，你那么节俭的人。”
白知言：“不止你们四个，还有其他人。”
“谁啊？”蔡晓雯好奇地问。
白知言神秘地笑了笑：“暂时保密。”
另外三人：“切！”
晚上六点，白知言还在厨房做菜，听到门铃声，蔡晓雯起身去开门。
“嗨，知言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蔡晓雯抬头，迎上一张俊帅的脸，她一愣，门外的人在见到她后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门牌号，不确定地问他身后的两人：“我们走错了吗？”
“没、没错，”突然见到帅哥的蔡晓雯有点结巴，她白皙的脸瞬间红透，而后她赶忙拉开门，给他们让出道来，“这里是知言的家，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