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过现在就要取,我等就在这里看着。
    晏浮瑾沉吟一会,道:这种刑罚好像是够了,但是,按理该由归雪之人来执行的,他的目光往归雪众人看过一眼,可我看归雪众人,好像都不愿意来动手啊。
    乌梦榆看了眼归雪的方向,师兄师姐们脸色惨白如纸,她动了动唇,发出来的声音沙哑无比:那就我来。
    孟越思仿佛也不敢认识她一样:师妹
    乌梦榆朝着季识逍的方向走去,季识逍的眼神也刚刚好对过来。
    即使是那只红色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了浓浓的悲伤来。
    *
    季识逍的神识里一片模糊,他感觉自己用了很久很久的剑,可是怎么也停不下来,心中暴起的杀意让他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
    为什么到处都是血呢,为什么地上是血,为什么连飘落的桃花瓣里也是血。
    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情,是已经死在了大慈悲寺里,还是又流落到了何处的无边地狱。
    眼前除了血色,再无别的颜色,他本已经习惯这样的红色,可是模模糊糊间,好像出现了一抹新的红色。
    即使是这样被杀意所充斥的神识里,在见到这样的红色时,他依旧感到了一种很奇异的宁静感。
    红色渐渐走近,他想着,这不是桃花的红色,不是残阳的红色,是
    直到这一抹红色走近,他看清了她的面容,才恍然又有一些难过地意识到
    原来她穿嫁衣是这样的模样。
    接着,她手中的刀就落了下来。
    *
    晏浮瑾跟在乌梦榆后面:动手吧,我的夫人。
    她闭了闭眼,手里只握了一把匕首,从前戒律堂只会对犯下大错的弟子,譬如说背叛宗门投靠魔门之类,行取剑骨之刑。
    晏浮瑾的目光如附骨之蛆一样缠绕在她的手上,而另一道目光也如灼灼地注视着她。
    她的手在这两道目光的缠绕之下,一丝一毫也没有抖。
    学剑法之初,长老就教过他们识别人体结构穴位,因而取剑骨的过程其实对她来说,很简单。
    她面无表情地,在这具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之上,取下了剑骨,每取一块,她就念一道慈悲咒。
    怀谷方丈除了传她如意剑诀外,还传过她一些大慈悲寺的秘法。慈悲咒就是其中之一。
    方丈有舍己为人之心,常引渡他人罪孽于己身,再由苦修行善以消除孽债。
    乌小友,你需得记得,引渡罪孽不可过多,寻常人等如我易生心魔,或被白玉京的明灯修士驱逐入黄泉渊。即使你是舍利子修炼成人身,对你自身也是有损害的。
    慈悲咒她是默念的,在场也没有大慈悲寺的弟子,因而没有人能认出她在用慈悲咒。
    希望季识逍因破军而犯的杀孽,都由我来承担吧。
    一直到取下剑骨为止,乌梦榆记得很清楚,一共三十七块。
    季识逍的身体还有灵力,可以凝出新的骨头来,但是剑骨一去,他所有关于剑的记忆将飞速地湮灭。
    以后也再也握不了剑,学不了剑法。
    可是
    他怎么能不握剑呢,他是归雪这一辈最有天赋也最勤奋的弟子,是冬虚剑尊的高徒,十四岁那年他就可以斩杀百年了。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他这样的人即使死也该死在伯仲之间的对手剑下,而不是在这里,在这么恶臭的地方。
    所有人的指指点点,所有人的唾骂
    乌梦榆想,他不该来的。
    然后她又想了想,哦对,他不该喜欢我,这样他就不会来这里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漂浮在这座恶臭的房屋之上,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自父母归墟后,她好像又死了一回。
    从她的刀落下之时,季识逍没有说一句话,但到取下最后的一块骨头之时,他忽然说了句:你竟然真的讨厌我到如此境地
    乌梦榆没有停顿一下,将这块剑骨也取下
    这一瞬,自苍穹之上,穿来一道耀眼的白光,穿过屋顶,一直萦绕到季识逍的身上。
    乌梦榆恍惚间记起来,季识逍剑心誓成的时候,直接过开灵窍一关而至问灵境,如今剑骨已去,那剑心誓自然也破了。
    白光缭绕着,汇聚成一幅画面。
    众人的叹息之声渺远般传来,要取剑骨之时,喊打喊杀的是他们,这个时候,反而又开始哀叹
    可惜了,连剑心誓破都是这样的奇景,那剑心誓成之时,又是何等有天赋的剑修啊
    怪不得冬虚剑尊,也动了惜才之意,收了他为弟子,只是后事难料,谁能想到有今日呢。
    唉,等等,这剑心誓,好像不太对?
    画面里所成之景该是剑心誓成的时候,各门各派的目光都凝在其上。
    晏浮瑾心头大患已除,心情颇好地往上看去。
    而乌梦榆,抬了抬眼。
    求求你了,杀死我吧,真的好痛苦啊
    在流金毒蛛之上,因为所有人哀求而出剑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