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彩排而已,不用跳这么认真的,脚更肿了怎么办。”彩排一结束,邹子煊就立刻扶住了陆离。
  “就是就是,你是不是脚更疼了?!”林泰初也快速扶住陆离另一边。
  谢阆风的目光自三人身上滑过,落在陆离的额头上。刚刚那一曲跳完,细密的汗珠挂在了他额上,陆离悄悄拿出兜里的手帕轻轻擦去,佯做无事发生的模样。
  陆离还若无其事地笑着,同扶着他的两个舍友说道:“没关系的,最后一遍彩排了,我心里有数,不会更严重的。”
  ——看来是很疼。
  谢阆风眼珠微动,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走神。
  晚上就是第一次公演的正式舞台了。结果陆离的脚踝并没有如他所说的不会更严重,反而明显地肿得更高了。
  陆离用热毛巾把脚踝包住,被邹子煊白了一眼。
  “你有个屁的数。”
  “真的没事,就是看着严重,这样就看不到了。”陆离讨好地冲邹子煊笑了笑,挪开热毛巾,再用绷带把脚踝裹紧,黑色长裤的裤脚放下来,就遮严实了。
  “谁管这个了,我看你倒不如就给人看到,谁是在担心你被不被人看到啊,笨死了。”林泰初在一旁怒其不争地摇头叹气。
  “舞台就是舞台。”陆离低头整理裤脚,语气轻却坚定:“只要我上去了,就一定要呈现最完美的效果。”
  这话一出,邹子煊和林泰初面面相觑一眼,只能无言。
  陆离果然就是陆离,他从不会让人失望。他表面看上去无比冷静自持,实则内心如同岩浆翻滚,血液热辣滚烫,仿佛在他体内发生了一场宇宙大爆炸,亿万星辰碎裂,迸溅开的星光璀璨夺目,穿过黑暗广阔的宇宙,划过天际,宛如流光。
  他就这般永远炙热、源源不绝地燃烧着自己。
  -
  第一次的公演舞台,陆离所在的a组排在第三顺位上场。
  在正式演出前,《shoot your heart!》a、b组要依次进行自我介绍,陆离作为c位,又是a组,自然是第一个从谢阆风手里接过话筒。
  就在谢阆风将话筒递到陆离手上时,台下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嘘声。
  陆离不由得愣了一下,动作倒是没停地接过了谢阆风的话筒,因着陆离没在意的缘故,两人的手指在话筒上竟不小心碰在一起,轻轻擦过。
  之前陆离和谢阆风几乎从没有过肌肤对肌肤的接触,上次陆离发高烧晕倒,谢阆风也只碰到了他的衣服,之后更是让纪栾扶的人。
  如今两人首次指尖的肌肤相触,虽只是一瞬,却仿佛有电流窜过,这让陆离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抬头与谢阆风对视了一眼,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两人的视线在相撞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来自台下的嘘声愈发大了起来,尤其是前几排的极为大声,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粉丝团,多数举着“谢阆风”的灯牌和横幅,正目露不满地瞪着陆离。
  陆离突然想起来,之前林泰初拿来的某站cut里似乎是有放过部分他和谢阆风对呛的“下期预告”。
  这些谢阆风的铁粉们自然认定陆离和谢阆风不和,方才陆离和谢阆风的对视也能脑补出不和的火花,引发了他们的不满。
  这愈发大了的嘘声,就仿佛是他们要替谢阆风来厌恶陆离似的。
  ——陆离长得好看,实力强劲又怎样,还不是不受观众喜欢。哪有才播出第一期初评级的节目,在第一次公演时就被观众群嘲的选秀新人?不过是个一轮游选手罢了,没必要和他置气。
  汤宏杰想通此处,不由轻哼一声,唇角微勾,引来于昊警告似的一眼。
  陆离接过话筒,毫不在意嘘声地轻轻一笑。
  他确实长了一张足够好看的脸,这一笑起来宛如春风浮白雪,就连刚刚在台下嘘他的观众们都不由得停了一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沉沦在他的笑靥中。
  “我是陆离,是a组的c位兼leader,请多指教。”语毕,陆离深深地鞠了一个90度的躬。
  前排的粉丝们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刚刚嘘得起劲,被嘘的人反而朝他们鞠躬,一点不见预告片里的“狂妄”气质。
  更何况陆离这长相就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哥哥,对方恃美行凶,众人一时间都有些踟蹰。
  还是粉头最先清醒过来,赶紧对众人耳提面命,让众人别被陆离的故意示弱给迷惑了。这才一个个亮出长/枪短炮,准备就绪。
  待会他们就盯着陆离摄影,只要这人有一点点失误和瑕疵,绝对要给他放大再放大,好来一波反嘲,治治这新人的狂傲习性。
  陆离不为所动,他是主dancer,整首曲子的beat都在他的把控中。再不懂唱跳的人,也会赞叹于他的水准,他的每一个dance动作总是如此准确地对上了melody,卡准了每一个beat,就连vocal的部分,都不逊色于拥有天使般高音的主vocal高邈。
  众前排粉丝们将整场公演从头录到尾,竟压根没挑出这人的一丁点差错,无论是卡点、动作、走位还是表情管理,陆离都犹如整个组的标杆,那是毫无瑕疵的完美!
  这是什么主dancer,这明明就是个跳舞机器吧!
  陆离在跳舞时的美貌,比他站着不动时更高出一个层次。等到a组表演结束后,前排粉丝们收回长/枪短炮,面面相觑。有几个差点当场爬墙,看了看粉头才擦了擦口水,在心里疯狂打鸣。
  前排粉丝们都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其实吧……我觉得他确实有选a坐c位的资本……”
  “跳得挺好的……”
  “挺好?!哪里只是挺好啊!哥哥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有粉丝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语气激动。
  “哥哥的腰不是腰,是春天刚抽条的柳绦!”同行的粉丝也跟着忍不住嘴快地接了话。
  两人话音刚落,只见众人的目光朝她们身上缓缓聚拢。
  两人心中“咯噔”一声。
  ——哦豁,糟糕,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来了。
  “你们当什么谢哥哥铁粉?!这么轻易就被敌人动摇心神,是不是想被开除粉籍?”粉头冷冷地瞥她俩一眼。
  两人一脸羞愧地摇了摇头,心道确实是小哥哥长得太好看,她们在美色面前没把持住。
  “不管怎么样,死都不能投他,知道吗?”
  “那咱们就投b组吧!”
  “或者干脆投a组其他人,衬托得他分少,配不上c位。”
  “我觉得可,到时候分数出来后会在后台公布,他就那么点分,还有a组其他人的粉丝也会喷他怎么好意思选的c!”
  “投b组投b组干脆让他们组赢不了。”
  ……
  a、b组跳完之后就是公布选票的时间,a组六人坐在台阶上,彼此手拉着手,很是紧张地盯着大屏幕。
  分数一个个地跳出来,林泰初握着陆离的手心都不由得出汗了。
  屏幕上缓缓跳出副rapper林泰初103,与他相对的b组副rapper的分数是47,是他赢了。邹子煊作为主rapper是179,b组主rapper是96,邹子煊也赢了。
  林泰初刚吐了口气,目光移到c位陆离的名字上,只见陆离的分数最后才缓缓在屏幕上跳出——
  14。
  林泰初这口气梗住了。
  陆离作为c位,评分竟排在a组的倒数第一。而b组c位于昊的分数同时揭晓,248分。这般鲜明的对比,更让人不由得心里一沉。
  在b组的总分数跳出来时,b组所有人一阵欢呼后便抱在了一起。b组所有人的总分为471,以两分之差胜过了a组。
  “这不公平!”林泰初第一个惊呼出声,他脸色极差地猛然站了起来,将身旁的陆离都带动得差点一趔趄。
  “咱们组无论是陆离做的flow还是他卡beat的点,怎么可能会输……”林泰初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离起身用空的那只手给捂住了嘴。
  林泰初只能瞪大眼睛“唔唔”了两声,陆离的表情也难得有些低落,他朝林泰初轻轻摇了摇头,抽出手来,走到台阶下,冲所有a组的学员们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家,是我拖累的咱们组。”陆离对于自己的“风评”较差是早有所知的,只是他真没想会严重到这个地步,让a组整个组都遇上这样的事情,他觉得十分愧疚。
  ——如果不是他的话,a组应该能赢的。花费了这样多的心思,却仍然拖累了a组,这是陆离心中最沮丧的地方。
  这次的舞台,陆离自认为自己的表现并没有纰漏,而a组的大家也都完美地展现了自己的水平,他们全员都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
  上辈子为了能够在这条路上走下去,陆离放弃了太多东西,或许……他真不该任性做自己的。
  “我都说了,这件事该我来担。”邹子煊也跟着走了下来,在陆离身边站定,同时朝a组全员鞠躬,“对不住大家,是我的问题。”
  陆离弯着腰,久久地没有起身。
  “陆离,这不能全怪你。”主vocal高邈随之走了下来,轻轻给了陆离一个拥抱:“虽然咱们一公这次练习只有一周的时间,但你的态度我都看在眼里,你是对舞台有态度的人。”
  “是啊陆离,你不要太难受了。”陈开霁也下了台阶抱住陆离安抚:“你真的很棒。”
  “要我说,是观众瞎。”副dancer顾辰晔就是一小钢炮,他和陆离同是dancer,他是打从心底里服陆离的,觉得这人有才又努力,是底下这群观众作妖。
  顾辰晔颇有些狂傲地扬了扬下巴:“陆离你没什么好道歉的。”
  “呜呜呜……”林泰初忍不住哭了出来,刚刚他急了一时口无遮拦,差点说出b组差他们这么远的话来,但这些也是他的真心话。怎么会是b组赢了呢?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们a组强过b组那么多!难道只因为那些泼在陆离身上的脏水,观众们就无视他们的舞台,无视他们的努力吗?
  林泰初替他们这么努力的a组不平,替陆离不平。明明此时此刻最难过的该是陆离,他付出最多,整首歌是由他一个人改编成适合a组每个人的风格,是他一个人负担了最难的beat转换的部分,还有最难的主dance部分,但是现在道歉鞠躬的也是他。
  ——而且陆离的脚踝还受伤了。
  “这就是因为有些人实力不行,拖后腿了。”汤宏杰在一旁瞥了陆离一眼,只觉得扬眉吐气:“你们a组先选的人,还有主题曲评级的c位在……”
  汤宏杰冷嘲热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于昊开口打断:“汤宏杰。”
  “闭嘴。”于昊冷冷地瞥了一眼汤宏杰,缓缓走到陆离面前,朝他伸出手来。
  “你很厉害。”于昊的目光复杂,语气也有些惋惜:“我说过的,你本来可以走花路的。”
  陆离握了下他的手,扯开嘴角笑了笑,没有回答。
  a组的全员簇拥着陆离重新回到了座位上,陆离脸色苍白地盯着屏幕上14的分数,疲倦地闭了闭眼,林泰初哭红了眼睛,将脑袋轻轻压在了陆离肩上。
  这不公平!可是,他却这么无力,根本帮不了陆离。
  林泰初的眼泪决堤,沾湿了陆离的衣襟。
  ※※※※※※※※※※※※※※※※※※※※
  呜呜呜心疼我a组,我要哭了。
  科普:
  1、flow:指rap押韵的编排。(不是说邹子煊没有flow的本事,是这首歌本来就是陆离他以前的团seas唱火的,他很熟悉,第一节rap课之后,a组就委托陆离来做个整首曲子的规划了。)
  2、melody:旋律
  3、beat:节奏,鼓点,(这里是指陆离的dance很贴曲子,卡beat,卡到了节奏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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