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看了眼富察皇后,见她眼含鼓励之色,伸出手,把小孩子抱在了怀里。
    皇后出声,矫正了她的姿势,时春调整对了抱法后,才敢放下心低头往襁褓里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对上了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
    六阿哥睁着眼,也是个心大的小阿哥,刚刚被放在生人的怀里,还被用不舒服的姿势抱着,竟然也不哭。此刻他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才反应过来头上这人不是自己的皇额娘,小嘴一扁,“哇”地嚎了出来。
    时春忙去找富察皇后,皇后上前,在旁边温声哄了几声:“永琮乖,皇额娘在呢~”
    仿佛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六阿哥的哭泣戛然而止,又发现抱着他的人身体柔软,温暖清香,便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口水泡泡,安安生生地窝在时春怀里了。
    时春低头看着,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接过一旁魏璎珞递来的拨浪鼓,逗弄起永琮来。
    她目光扫过永琮白里透红的圆润脸蛋,心里柔软下来,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小脸,触手绵软,让她甚至不敢用一点气力。
    长春宫内正温馨如春,忽然听到殿外太监拉长声通报:“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时春把怀里的六阿哥小心地放进明玉的怀里,与皇后一起行礼接驾。
    门帘掀起,冷风吹进来,一双绣着金线龙纹的皂靴从眼前走过,皇帝伸手扶起皇后,说道:“跟朕讲这些礼数做什么?永琮呢?一天没见,朕还怪想那小子的。”
    “皇上。”皇后赶紧小声提醒:“傅恒媳妇还在呢。”
    皇帝一怔,才看到一旁维持着行礼动作的人,说道:“少夫人请起吧,朕没看见你。”
    时春低着头道“多谢皇上”,才站了起来。
    皇帝笑着扫她一眼,待看到她面容,微微一怔,才携着皇后坐去上首。
    “这是进宫来看皇后?”皇帝轻咳一声,问道。
    “回皇上话,家中额娘惦记皇后娘娘与六阿哥,才让奴才进宫来探望。”
    “倒是有心了。”
    皇帝看着她说道,越看越觉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他六宫数十妃嫔,竟无一人有这样颜色。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转向皇后:“永琮呢?睡了吗?”
    富察皇后笑道:“还没呢,刚睡了一早上,现在精神得很呢。明玉,把永琮抱来。”
    明玉上前,把六阿哥放在皇后怀中。
    皇帝低眸看着永琮,扫过他嘴边的晶莹口水,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点了点永琮的下巴,也不敢用力,知道皇后在一旁小心地看着,只是道:“这个小邋遢鬼。”
    “皇上!”这下皇后不乐意了,瞪眼看他。
    “是是是,他不邋遢,一点不邋遢。”
    皇帝应和道。
    他看着永琮的目光盛满了一位慈父的爱意,时不时碰碰六阿哥的小脸,握握他的小拳头,却从来不会伸手去抱他。
    满人抱孙不抱子,这是祖宗规矩。
    皇帝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时春。
    “朕记得,给傅恒赐婚,还是今年的事吧。”
    时春说了声“是”。
    皇后在一旁掩嘴笑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呢吧,傅恒他媳妇,现下也有身孕呢。”
    “哦?”皇帝扭回头打量一眼:“如此,倒是个喜事,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傅恒如今也算是都有个圆满了。”
    “臣妾想着,说起来,时春这一胎与咱们永琮年岁相差不大,若是个男孩儿,将来给永琮做个伴读那真是极好了。”
    皇帝说:“是不错。”
    皇帝到底不是皇后一个人的丈夫,早就答应和娴妃一起用午膳,便在坐了一个时辰后离开了。
    路上,皇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李玉:“朕记得那纳兰氏似乎也曾是个秀女?”
    李玉忙躬身道:“正是,是六年的秀女,本来都过了二选,但是在宫里贪玩放风筝不小心摔了脚,就放出宫了。那时候您和皇后娘娘还赐了伤药下去。”
    皇帝揉揉太阳穴:“朕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想了想,他回忆起来,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如此绝色,竟曾经进过宫,差点就成了他的妃嫔。
    此刻皇帝心头的感受,大概如同汉元帝初见昭君时的一般吧。
    不过到底他是帝王,心怀天下,宫中又已有皇后这般贤内助,只浅浅憾悔片刻,便抛在脑后不再多想了。
    到底是他亲自指婚给小舅子的,错过便错过了,不过是个美貌女子罢了。
    翊坤宫内。
    一直留意着动静的小太监悄声掀起帘子,低腰进了内室。
    室内装潢简单清雅,两位宫装的女子正隔着一张小镜对视,满殿宫女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气氛正紧张微妙。
    小太监的出现打破了空气的凝滞,站着的那个人率先扭过头来,开口问:“怎么了?”
    小太监跪下道:“娘娘,御辇从长春宫出来了,正往这里走呢。”
    娴妃一挑眉,转回目光,笑着看向镜中,说道:“既然皇上要来了,看来今日咱们姐妹谈心,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坐在前面的女子透过小镜看着她,目光闪动,忽而转头,定定看着娴妃半晌,才起身浅浅一笑:“今日……多谢姐姐了,既然皇上来看姐姐,那妹妹就不在这里叨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