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了却残念
义庄里阴冷彻骨，几具棺木散乱着放在一个空旷的房间。他们慢慢从房间穿过去，林靖被正风扶着，拖着腿还冲棺木拜了拜。
“等事情过了，若我还有命在，就回来给各位大哥烧些纸钱。”
他们在义庄后面找到一个十分隐蔽的柴房，柴堆后面是的墙壁有一个破损的窟窿，几人合力用柴火和稻草将窟窿堵住，想在这里休息一晚。
若要连夜回沅城，林靖这条小命也就玩完了。
正风林靖闭眼休憩，陈末和封天麟负责守夜。他抱着膝坐在柴房门口，仰头望着天宇中一轮冰蟾圆月当空。
“陈叔也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一整天的路。”封天麟见他面色惨白，不由劝道。
这个人虽然还不到而立，但真的像他的长辈一样稳重可靠。两个人既是亲人又是知己，或许从蓝秋娥救下陈末的时候，他们的缘分就注定了。
“我睡不着的。”陈末将手伸出来，那掌心的皮肤下方透出浓烈的红色，好像手中掬着一捧鲜血。“竭蛊很兴奋。”
封天麟猛地抓住那只手，虽然明知道陈末的身体濒临崩溃，他还是难过得喘不过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地牢的时候。”陈末收回手，将手攥起来放在膝盖上，“我原本就是苟延残喘之躯，早在两年前就应该归于尘土，如今已经偷生了许多岁月。心愿得偿，执念已消，没什么好留恋的。”
两个人并肩而坐，封天麟将从老大夫家拿的一块饼子撕成两半，将大的那一半递给陈末，“现在就说这些还早着呢，先吃点东西吧，不然撑不住的。”
陈末体内的蛊虫躁动不安，他的腹内像是有铁块坠着，但他还是接过饼子，撕成小块慢慢吃下去。
“其实陈青……你原本就猜到他做了什么，也不必太失望，那是不值得的人。”
已经许久没遇见这样好的月色，陈末忽然就想说说积攒了许久的心事。
“陈青并不只是我的弟弟。”那一日在地牢里滂沱的泪仿佛还流淌在脸上，他神色平静 如古井，“我们曾经是彼此的心上人。”
这些话本不该说给封天麟这个他认作小辈的孩子听，可他知道这世上或许只有这孩子懂得他。“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再相信了，可陈青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无论如何都想给他一个澄清的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小侯爷默然，他想梁仙音在他心里或许也是这样的。但心中那一道飘逸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现在想起那时候的深情，仿佛在旁观着两个陌生人演的一场戏。
“父亲从前说我并不是个适合做大祭司，说我心性优柔寡断。我偏不服气，要当全村最强壮勇敢的孩子，要在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年纪接下去南边的任务。可现在看来，父亲说得一点都没错。”
武功再高身体再强健，他的本质还是和十几岁时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他们不再说话，因为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正风已经醒了，林靖有些发热还在昏睡。
“是十三部的人，他们将整个义庄包围了。”陈末有些懊恼，他以为这一路行踪已经隐藏得很好了，又顾及着林靖的身体不敢连夜赶路，谁知道暴露得这么快。
“以我们的速度，就算是直接赶路，最后也会被追上。”封天麟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将林靖扶起来捆在正风背上，“一会我们先观察，想办法找到最薄弱的地方突围，最好能抢到几匹马。”
十三部的士兵将义庄包围之后就停止了动作。陈末和封天麟一起悄悄进了停放棺木的空旷房间。
两人躲在棺木后面，忽然大门开了，几个人走进房间，夜风吹得门扇砰砰拍在墙壁上，脚步声踏在石砖地上的声音好像鼓点敲响一般。
陈末侧过头去瞥了一眼外面，见三个高大的身影，为首的一个穿着裹住身体的斗篷，脸上好像有个面具。那三人带来的灯烛并不明亮，只能隐隐看出轮廓。
“那个好像是领头的，我们抓住他还能要挟其他人，然后才有突围出去的可能。”陈末将匕首藏在袖中，这一柄匕首还是仿湛卢造的，他一直不想它沾染杀戮，可今日就要破戒了。“若我成功，我们一起逃出去，若我失败了，会想办法把他们引开，你回去柴房和正风一起走。若能从柴房背后的洞逃进树林，那就再好不过了。”
封天麟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若用得好可能以一敌三，他好歹能帮陈末牵制住首领旁边的两人。
陈末猛然从棺木后面蹿出，灵猫一样矫健的身形掠过半个房间直扑向为首那人。封天麟紧随其后，手上的枪弹射而出，直接刺中了另一人的胸口。那个人向旁边躲了一下，只被擦破了一点皮肉。
另一个人扑过来想要救援自己的同伴，封天麟忽然福至心灵，急退几步躲过攻势，忽然长枪一扫，地上的几盏灯笼应声倒地骤然熄灭。义庄的窗户很小，所以霎时间整个房间就只有几道黯淡月光。
这样的光线之下普通人还能视物，可与小侯爷打斗的两人却忽然停止了攻势，转而对着虚空之处比划起来。
原来方才封天麟忽然福至心灵，想起父亲从前说过，十三部的人经常会有雀蒙之症。这一病症白日里不显，夜间在昏暗的灯光下却几乎无法视物。要想治疗这种疾病，只能食用新鲜的肝脏，而十三部驻地此时仍然有风雪，只能凭去岁攒下的干肉度日，又哪来新鲜肝脏食用呢？
他只想赌一把，竟然赌对了。
轻松打倒两个已经盲了的人，封天麟转头想去帮助陈末，却看到陈末已经被那个首领牢牢控制住了。那人对上封天麟的目光，手起掌落击晕了兀自挣扎的陈末，就迎了上来。
想到可能还在寻找出路的正风林靖二人，他身形一动，长枪直指那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