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热气腾腾的水端上来。眼看她直接就要往玻璃茶几上放,之夏眼疾手快地抽了本杂志垫上,心里诧异她的手似乎挺耐烫。果然一放下水杯她就忙着搓手,之夏问:“你的手疼吗?拿点牙膏来擦擦。”
    周蝉只是笑,也不动,就在那里搓手,还不时吹吹。
    辛唯问:“你来找周宛玩?”
    周蝉睁大眼睛,辛唯又问一次,她才说:“我来上班。”
    “你在哪里工作?”
    “超市。”
    辛唯和之夏都想,她这个样子难道是做售货员?她跟钱打交道,那真让人提心吊胆。
    有人开门进来,正是周宛,辛唯和之夏都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周宛见到她俩笑笑:“来啦?没等急了吧?”又扭头说,“东西都放厨房里吧。”
    原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孩,眉眼一看还是周家的人,个子不高,身板倒是相当结实的样子。周宛说:“我弟弟,周嘉。”
    之夏辛唯忙跟他打招呼,男孩抬眼,粗鲁地点个头算是回应,拎着手里大包小包进厨房去了。周宛低声说:“别理他,他就这个样子,家里宠坏了。”
    客厅里挤五个人明显不够,周宛说:“我们进卧室聊吧。”话音未落,又有人开锁的声音,一个跟周宛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走进来,一脸疲惫的样子。周宛介绍:“我表妹,罗珍珍。”罗珍珍嘤了两声,羞怯地笑笑。
    之夏和辛唯讶异得说不出话。周宛这个家简直像一个无底的聚宝盆,拿出一样东西,再掏,得,又出一样,源源不绝。
    她们三个进了卧室,外面三个明显放松了很多,用家乡话在那里大声问候聊天。
    “他们都住你这里?怎么挤得下啊。”辛唯说。
    周宛一边剥桔子一边说:“嗯,珍珍跟我睡,小婵睡沙发,小嘉睡折叠床。”语气十分平静。
    之夏忙说:“等他们工作上了轨道,也不用都挤这里了。”
    周宛一笑:“看吧。等找到工作才好说。”
    “周蝉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她跟你们怎么说的?”
    “在超市工作。”
    “几个月以前就被辞掉了。她高中都没毕业,算账也不清楚。去蔬菜部搬东西,每天早上五点就得到。我没法天天送她,叫她自己坐公车,带她坐了一周公共汽车,结果她还是搞不清楚,试用期迟到了三次,就被开了。”
    “不能换成下午班?”
    周宛看之夏一眼:“就这搬东西的工作也有等级呢。没个关系没个突出的地方,人为啥安排你做下午班?大家都想做下午班啊。”
    “那她就这么一直闲着?”
    “嗯。中间还给她找了一个类似的。你知道他们这种工作,早上一直到下午两点,中间没时间吃饭。大家都躲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偷偷吃点运进来的水果。偏偏就她笨,没藏好,被人抓住。我还出了两百块买她偷吃的那两个桃子,真够贵的。”周宛只是笑。
    “那你表妹呢?”
    “她身体一向不好,当然做不了这种活。她高中毕业,能找到办公室小妹的工作。不过老嫌苦,做不了两天就辞职了。到现在换了四份工作了。她今天那东倒西歪的架势你们也看见了,我看明天她又得辞职。”
    “她周末还上班,那也怪辛苦的。”
    “不是,她说自己英语不好,叫我给她报了个英语班,上课回来一般都很蔫。”
    “你……不说说她?”
    “我说什么啊,那可是客观条件制约。我上次抱怨了两句,我妈亲自上门骂了我两天。”
    之夏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你弟呢?他一个大小伙子不愁找不到工作吧。”
    “他跟人打架,没惹上官司就是好的了。我也不敢轻易让他出去,总要挑个他不能随便惹事的地方,看着周围的人都正经才能让他去。”
    之夏和辛唯面面相觑。周宛把桔子递给他们:“吃吧。你们等我一会,我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趁她去卫生间,之夏对辛唯说:“这顿我请客,你就别管了。”
    辛唯斜她一眼:“这点钱我还出得起。”两个人都有些懊恼,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过来,平白给人增添负担。他们请客呢,周宛欠了人情,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周蝉周嘉听说能出去吃饭都很高兴。罗珍珍也一扫疲累之态,特意到卫生间里抹了点口红跑出来。
    他们去了隔壁一家小馆子吃晚饭。之夏做主点了好多菜。周宛看出他们俩的用意,勾了勾嘴角,也没阻止,看着弟弟妹妹兴奋不已的样子,面无表情。
    周蝉他们来了以后就没在外面吃过,都忙着低头吃菜吃饭。吃得饱了才抬头想跟辛唯之夏说两句话,可是终究说不惯普通话,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边窃窃私语去了。
    之夏去隔壁买了一瓶香槟给大家满上,她和辛唯对周宛举杯:“生日快乐。”
    周蝉一愣,这才缓过劲来,忙着也跟着举杯,又有手肘拼命捅周嘉和罗珍珍。周宛看着他们单纯而笨拙的样子,太阳穴隐隐作痛,心中涌起无可奈何又怜惜的感觉。也许,她就是比他们幸运了那么一点而已。
    吃了饭周宛让弟妹都先回去,然后跟辛唯之夏找了一家咖啡店。她一坐下就点了一杯特别浓的苦咖啡。之夏说:“都晚上了,你喝了别睡不着。”